她下意識地就撿了回去,那時候她沒什麼攢錢意識,沒錢給它看病,下意識就找了路肆幫忙。
她的一時興起,最後還是路肆替她收拾的攤子。
小貓估計也知道誰照顧它最多,好了之後也更親近路肆,以至于當她知道自己被抛棄時,連小貓也從自己身邊趕走了。
路肆敏銳感受到拽着自己衣擺的那下遲鈍,語氣裡戲谑又輕松,“怎麼?想見我閨女了?行啊,它在我家呢,孩子媽想見我不攔着。”
“我很大度的。”
安知鹿當年跟荔枝相處的那三個月,雖然沒多受那隻高冷傲嬌的小貓待見,但她還是天天自稱着把‘媽咪’挂嘴邊挂了三個月……
說不清是哪來的心虛,安知鹿沒接住他這個話頭。
江悅下的死命令還在她腦子裡轉啊轉。
她肯定不會真的答應所謂的給張淩韋道歉,她沒有錯。
她也肯定不會真的和她訂婚。
隻是……要怎麼在這件事和爸爸媽媽之間平衡?
路肆的車是一如他給人冷硬的印象的黑色越野,在暗沉的夜色裡像沉默的鋼鐵猛獸。
安知鹿側頭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他說他回來是因為她……
視線隐晦地細細勾勒着他在車窗上映着的模糊不清的側臉。
依稀找到了些年少時讓自己心動的痕迹,心跳漸漸找到了那時候的節奏。
“路肆。”安知鹿扭頭看他,明晃晃地探究,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惑,“你不問我嗎?”
她實在有些好奇他的看法,是會覺得她太随便?還是覺得她太軟弱?
路肆鋒眉輕淺地皺起,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安知鹿,“你……”
他話起即止,收回目光重新看回路上,重新開口時,神情自然淡定,“悅姨說的……要我幫忙嗎?”
“幫忙?”路肆不按常理出牌,安知鹿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不了解清楚先嗎?”
“之前聽說了些,猜到了,隻是今晚更确定了些。”
江悅物色女婿的事,消息靈通的幾家裡多少能聽到些動靜。
匿在陰影裡,路肆的眉宇閃過些不虞,話說出口時,語氣卻轉了個大變,“昨晚那事,也說不上是完全碰巧,我确實……沖動了些,你會怪我打了他嗎?”
“他?”安知鹿還沒跟上他的話題速度,沒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呐呐開口,有些尴尬地撓了撓臉側,“你說張淩韋?”
車逐漸在小區門口停下。
路肆的神情似乎有些暗淡,晦暗不明,“我剛回來,不知道他恰好和你有點聯系,太久沒回來了,這裡的人都不太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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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下心裡那股莫名其妙的怪異感,安知鹿以為他在失落和愧疚,直接嫌棄皺眉,解釋道,“你打他我幹嘛怪你?”
“上個月家裡說要我跟張淩韋接觸一下。”
“……我努力了,結果實際上那人就是個死裝的自戀男。”
女孩的聲音落在安靜的車裡,好像在說跟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一樣,隻在提到父母的态度時才顯得有些苦惱,“他們把我推向這麼個火坑,圖什麼呢?”
安知鹿實在想不通,想起江悅說起的下周的聚餐,幽幽地歎氣,“明明不想跟他們老吵架的。”
但每次撞上就會火星撞地球,鬧得不可開交。
安知鹿的歎氣像空谷裡幽幽的傳鳴。
路肆沒有把車門鎖打開,“為什麼,不拒絕他們呢?”
“因為……我已經好久沒和他們面對面地說過話了啊。”
哪怕是跟他們吵上幾句,也好過他們忘了還有她這麼個人。
她以為他們不會那麼過分,好歹,在這麼一件大事上也多少會嚴謹點。
安知鹿無聲輕嗤了一下,“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總是控制不住地去在意他們,這麼多年還一點長進都沒有。”
“如果有點長進,現在也不會這麼平靜地跟你坐着聊天了。”
路肆按下了點車窗,車外的冷氣一下子就灌了進來,吹動着他垂在額前的那絡頭發。
轉頭眯眼看着窗外,冷風吹着眼睛有些幹澀,才把被這姑娘沒心沒肺三言兩語勾得加速的心跳給摁回去。
路肆搖了搖頭,“你不會真正答應的,哪怕最開始應下了和張家的接觸,但你不會想确切有些什麼關系的。”
“我說的對嗎?”
她那點想法,了解她的人很容易猜出來,安知鹿沒承認也沒否認,抿唇扭頭看着窗外。
隐晦而克制地從那點模糊的線條裡尋着安心感。
車窗外又漸漸開始飄起了簌簌的雪花,讓這一方小世界更加安靜,路肆很容易就回想起陪在女孩身邊的那幾年。
“以前的你都是哭喪着臉,哪怕再不願意,也堅持照得他們的期望和要求把自己往死裡壓榨。”
小小一個人,夜裡就算是哭着,也要抹着眼淚抽抽嗒嗒地完成各種超出負荷的學習任務,就為了得到家庭教師在父母面前的稱贊。
盡管她知道,那一沓評價,甚至可能都不會出現在江悅或者安明德任何一人的郵箱裡或桌面上。
白色的雪花在車燈的注視下璀璨發光。
安知鹿注視着那點洋洋灑灑的雪白,空氣裡泛着冷冽的味道,冰雪氣息的空氣浸進肺裡,放下心裡無端又出格的念頭。
眉眼放松,無奈自嘲,“以前太執着,總想着要證明些什麼。但現在也算不上聰明,底線一上來就暴露了。”
“所以才會讓他們覺得,我還可以把底線再往後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