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住想要像以前一般揉她腦袋的手,“好好好,我是逃兵,我最讨厭了,我們鹿鹿美麗大方,原諒我?乖,咱先不生氣,把那倆口牛奶喝完。”
重逢的時間不長,路肆漸漸找到了當年少女的影子——嬌氣地不自覺。
像傲嬌的小貓,輕輕地撓你一下,自以為兇極了,卻連爪子尖尖都不曾探出來,把人撓得心尖酸軟。
路肆的語氣無奈,落在安知鹿耳朵裡卻成了敷衍,“你明明就是讨厭。”
“他們說我脾氣不好,你也來看我笑話。”
路肆眉眼更加溫柔,冰山般冷冽的氣息被柔光驅散,“怎麼會,小鹿很乖,是他們說錯了。”
“他們還說我沒人要……”安知鹿并不在意是否有人會和她相伴一生,隻是,這樣的話從他們嘴裡說出來,又是在這個人面前,她有些不甘心——
“你也丢下我了。”
路肆心裡酸澀,再巧舌如簧也無法再為曾經的自己辯駁,“……抱歉。”
“沒丢,要的,不會丢。”
“小鹿想要怎麼罰,相思哥哥都答應好不好?”
安知鹿心裡堵着氣,不想接受他的許諾,“你才不是常相思,你是路肆。”
改了個名字,氣質也變了個大樣,雖然明顯地比年少那個陰郁的少年看起來更好了。
可是,他還是他嗎?
路肆沒有為自己辯駁,認真地擡眸看着少女,猶如仰望自己的神明,吐露自己最深的心願,“不管是常相思,還是路肆,都是想要永遠跟着安知鹿的。”
安知鹿沉默。
盡管不想承認,她還是無法忽視心底一見到這人之後就控制不住翻湧起的依賴。
夾雜着年少時那些複雜的情愫。
直到杯子裡最後那一下口的牛奶失去了溫度,才終于認真地直視進那雙眸子裡,問出那個今晚一直憋在心裡的問題——
“那你回來,有原因嗎?”
會,有一點點關于她嗎?會有一點點因為她嗎?
路肆聽出了安知鹿話裡的意思,脫下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毫無遲疑地坦誠開口,“有。”
“我回來,彌補一個曾經的失約。”
回蕩在耳邊近十年的泣音終于靜息,靈魂不可抑制地在顫抖,路肆終于驚覺,在他身體裡下了近十年的那場暴雨終于随着靈魂的停止哭啼而停止。
眼周的微紅依稀看出失态,路肆近乎虔誠地擡眸看着安知鹿,“鹿鹿,我……還可以祈求這個資格嗎?”
頭頂燈照進他眸底,清澈地讓她一眼看盡他眼底的破碎。
安知鹿忽然有種,在看着一隻被她推到門外卻堅持守在門口的破碎大狗的感覺。
*
路肆領着一路垂頭的小姑娘回到包間,卻看見兩位長輩一副整裝待發的模樣,“悅姨,您這是?”
桌上的菜色幾乎沒有變化,但顯然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心思在那些精緻的餐點上。
江悅起身,略含抱歉地看向路肆,“小思抱歉啊,國外的合作出了點意外,我和你叔叔現在就得走。”
路肆颔首表示理解,恰到分寸地體貼道,“我母親前些年在國外也有些人脈,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悅姨别客氣。”
江悅含笑點點頭,有着隐晦的客氣,“不是什麼的大事,就是得需要我到場,我們先走了啊,替我想你舅舅和外公打聲招呼,等下次有空你到悅姨家裡來,悅姨親自招待你。”
神色轉換間洩露出些許不滿,掃向安知鹿,“鹿鹿,别忘了媽媽跟你說的事。”
安知鹿自剛回來就一直努力躲在路肆背後當透明人,旁觀着他和自己的親人交談也不出聲。
眼下被江悅直接點名,煩躁又不耐煩地輕啧,不情不願地開口說知道了。
目送走兩位長輩,密閉的包間裡隻剩兩道輕淺的呼吸聲,路肆察覺身後轉來一股微弱的力。
安知鹿别扭地拽了拽前面高大身影的衣角,“我想回家。”
路肆哼笑了一聲,輕揉了下那連發絲都透着倔強的腦袋,“肯說話了?”
從剛才交心那會,這姑娘聽完他的話就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聲不吭,拒絕跟他交流的樣子。
雷聲大又雨點小的可愛脾氣。
安知鹿又噤聲了,臉蛋憋得微微泛紅,細若青蔥的手指依然倔強地拽着那點布料。
理直氣壯地想着,她還沒有原諒他,這是他該補償她的一部分。
路肆沒想要逼她,女孩的如今的反應已經比他預想的要驚喜上萬萬倍了。
“電話給我總行了吧?等下我送你回家。”
安知鹿沒拒絕,摸了摸耳朵,腳尖細微地磨了下地闆,“電話你替我弄的那個,微信也是。”
“……以前覺得你會回來,就沒想換,後來習慣用了就懶得換了。”
安知鹿這話就是自然而然,想到就說了。
路肆覺得自己似乎吃了個還沒成熟的酸澀漿果。
骨節分明的手指迅速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安知鹿微信就很快收到了一一條新的好友驗證。
頭像是一隻有些眼熟的貓,安知鹿偷偷點開,放大仔細看了會,小橘貓眼眸純淨,蹲坐在窗邊,乖巧又溫順,一身橘黃的毛被太陽的夕晖映的發光。
心底有了些猜測,亦步亦趨地跟在路肆身後,糾結了會,還是咽下了那點小小的疑惑。
路肆自然地開口,“頭像是荔枝。”
安知鹿腳步一頓,“……哦。”
悶悶開口:“我又不感興趣。”
荔枝是初三那年中考結束之後,她撿到的一隻剛出生的小橘貓。小小一個小不點被遺棄在垃圾堆旁邊的破紙箱裡,出氣多進氣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