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李殷從來不給她好臉色,溫稚京也從不在意。
她主動打聽李殷的喜好,變着法兒哄他開心。
想着李殷約莫更喜歡溫婉的女子,還會在他面前約束自己的性子,連成婚前喜愛的豔色衣裙也扔了,因為李殷喜歡素色。
除了自由,她什麼都能給他。
溫稚京不似盛京中那些矜持的貴女們,她是大周唯一的公主,從來她想要的東西,别人隻會巴不得捧來送她。
她喜歡李殷,便一定要得到他,哪怕将人綁來公主府當個擺設也未嘗不可。
紫珍也心知自家公主的脾氣,五年來,這樣的争吵數不勝數,她都已經司空見慣了。
可是日子還是得過。
她熟練的上前替溫稚京按肩,輕歎道:“當年,是公主強行将招他為驸馬的。”
溫稚京呸了一聲:“那是他空有姿色,實則難登大雅之堂!”
紫珍:“驸馬爺進府前是琴師,自然十分愛惜他的琴。”
溫稚京:“我都道歉了,他居然兇我!”
紫珍:“男子嘛,有些确實性情溫順,有些呢,就如同辣椒似的,咱驸馬爺他就是個小辣椒,公主别跟小辣椒一般見識,當心氣壞了身子。”
溫稚京頹廢的趴在桌上,盯着木桌上一道道紋路發呆。
良久,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似的,長歎了口氣:“紫珍,我覺得他根本就不喜歡我。”
紫珍按肩的手一頓:“公主,你才覺得啊?驸馬爺何止不喜歡,那可真是相當讨厭,奴婢隔着老遠都能看到驸馬爺朝你翻的白眼兒。”
這話說得忒不客氣了些,溫稚京眼淚都要炸出來。
“可是這又能如何呢?”紫珍話音一轉,又道,“他一介琴師,能攀上當朝公主,已經是祖上冒青煙了,能讓公主喜歡,是他三生有幸,這輩子他生是公主的人,死,也是公主的鬼。”
溫稚京心情稍稍明朗了些。
“可是前些日子,我在他的衣服裡發現了一個香囊。”
她扭頭看向紫珍,杏眸微眯,“這明顯是女子的東西,紫珍,我懷疑他背着我勾搭上了别人!”
紫珍疑惑:“公主前兩年才發賣了一個想爬驸馬爺床的丫鬟,眼下居然還有不知死活的?”
溫稚京恨恨道:“就怕是郎有情妾有意!”
“公主稍安,自兩年前您懲戒過一次,府内丫鬟都已經老實了不少,都知道您的忌諱不敢犯事,此次,許是新進府的丫鬟不懂事,回頭奴婢讓張嬷嬷好好管教一番。”
溫稚京嗡聲嗡氣的嗯了一聲。
紫珍心下一軟,她自幼跟在溫稚京身邊,從小便追在溫稚京屁股後面收拾她搞出的爛攤子,鮮少瞧見自家嬌蠻任性的公主,有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
這五年,當真是磨盡了她的性子。
紫珍輕歎,寬慰道,“公主别多想,驸馬爺這人冷得跟冰雕似的,平日裡少言寡語的,不說話倒好,說起話來像喝了十斤鶴頂紅似的,路過的狗都被他踹兩腳……他看起來不太像會讨女人喜歡的樣子。”
溫稚京細細一想,還真是。
碰一下他的東西,就跟要了他性命似的。
“那确實,也不是誰都受得了他這臭脾氣。”
紫珍繼續替她按肩,餘光瞧着樓下的戲已經接近尾聲,她們在這裡已經坐了許久。
深冬的風無孔不入,桌上的茶水添了又添,早已涼透,鄰座的看客換了一批又一批。
紫珍柔聲道:“聽說那些個有才情的,脾氣是要比常人大一些,心氣高些,公主想來是極喜歡驸馬爺的,才會與他吵吵鬧鬧的過了五年。”
徐徐歎息随風而起。
最後,溫稚京還是去了城南巷子尾,給李殷買盒荸荠糕,當作賠禮。
李殷還是琴師時,就常吃這家的荸荠糕,溫稚京便記下了。
每次二人吵完架,溫稚京拉不下臉親自去道歉,便會買盒荸荠糕送過去。
李殷性子冷淡,看到溫稚京送來的荸荠糕,心中倒也沒什麼起伏,但總歸看起來不生氣了。
盛京是個極養人氣的地方,即使在深冬這般寒涼的氣候,皚皚白雪漫天飛舞,街道上的攤販依舊不減反增,十分熱鬧。
買荸荠糕的掌櫃認得溫稚京,卻不知她是公主,隻将手裡精心打包好的荸荠糕遞給她,笑吟吟道:“娘子這是又和夫君吵架了吧?”
溫稚京沒說話,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卻将心事寫在臉上。
掌櫃模樣富态,笑起來就像一尊彌勒佛,瞧着莫名親切。
他趴在櫃面上垂眸看着台階上的溫稚京,笑着安慰道:“小夫妻嘛,難免磕磕碰碰吵吵鬧鬧,也正因如此,這日子才過得有滋有味,那些個相敬如賓的,有什麼意思?”
他搖搖頭,“阿叔就不喜歡那樣的,你們還小,該吵的吵該鬧的鬧,等到日後兩鬓斑白之時,再回想起現在,是不是也别有一番趣味?”
鋪子裡忽然傳來女人的咒罵聲:“好你個許飛平,讓你去和面,你竟跑這裡偷懶,還背着我勾搭小娘子!”
寬厚的大耳朵蓦地被擰住,掌櫃痛得哎喲一聲,龇牙咧嘴:“夫人息怒夫人饒命!耳朵要掉了……”
“掉了正好,趕明兒我拿鹵汁給你鹵上!”
罵罵咧咧的聲音随着掌櫃被拖回去的身影,漸漸飄遠。
溫稚京噗嗤一聲笑出來,果然被哄好了,微蹙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了。
溫稚京心情一好,紫珍也跟着開心。
“公主,我們回去吧。”
溫稚京輕輕點頭,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