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主皺着眉,一臉懊惱地拍打着自己的腦袋,雖說近來太子喪期,京中禁止演樂,主子準許她們休假,可怎麼竟連該有的警惕都沒了呢?這麼大的事竟然現在才知道。
出去打探消息的那人咕噜咕噜接連喝了幾大口水,歎氣道:“别說了,現在街道上到處都是駐城軍,根本不讓走動,哪裡還能傳遞得了消息呢?”
“便是我剛出門,還沒走過幾條街呢,就被驅着趕着,不得已我才回來了。”
坊主忙問道:“怎麼好端端的要封禁城門呢?陛下不是還在萬安山祭祀嗎,也不曾聽說京中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全城戒嚴呢?可問清楚是怎麼回事嗎?”
“聽說是有胡人的細作混進了京中,駐城軍要抓細作。可我想,即便是抓細作也用不了這麼大的陣仗啊。”
為首的坊主蹙着眉頭,情況危急,恐有事端,便思索着如何将這件事傳給六皇子劉贊。
打探消息那人看向沈韻,道:“阿韻,我回來的時候路過秦王府那條街道,秦王府被圍成鐵桶一般,那裡的駐城軍比别處要多上數倍。我一想那秦王妃不就是胡人嗎?她身邊還有一衆從大胡那邊帶過來的侍從,會不會此事與她有關啊?”
說罷,又補充道:“聽說這次是駐城軍奉的皇後的口谕。”
沈韻疑惑:“皇後?皇後不是已經瘋了嗎,她怎麼傳的口谕呢?”
“所以才覺得怪啊。”
“你們還記不記得那次,就秦王做質子那次,也是這樣的全城戒嚴,禁止走動。我們一家五口守在家裡等了數日,才知道是胡人的軍隊來了,你們說,這次是不是也和上次一樣?”
一說起這個,衆人都心有餘悸,當年胡人的軍隊進城之後,燒殺劫掠,當時她們都隻不過是幾歲的孩童,最大的也就才十歲出頭。
坊主見衆人一個個的都撫着胸口後怕不已,忙出來安慰大家:“如今天下太平,哪裡還會發生像先前那樣的事兒?别急别急,過幾日等收到主子消息再看看吧,我們也别自己吓自己了。”
“對對對,如今我們大江國力強盛,斷然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情了。”
聽此一言,衆人均互看一眼,暫且心安,但眼中還是藏不住的害怕。
沈韻怔怔地跟随着衆人散去,但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在她年幼之時,就曾經曆過胡人兵臨城下的景象,那時也是這樣的全城戒嚴,高門權貴們紛紛出城逃命,隻留下一城的底層百姓苦苦掙紮。
如今越想越覺得心中不安,雖說秦王妃還朝是胡人的公主,可她祖上是漢人的和親公主的血脈,身體裡有一半流淌的都是漢人的血,況且這些天同她相處來看,她很是親近大江,行事舉止皆與大江女子無異,斷然不會是細作的。
可她……若是被誣陷呢?
想到這兒,沈韻察覺到有絲不對勁,想及秦王妃還朝即将臨盆,若真的亂了起來,隻怕她一個大着肚子的婦人行動不便,即便是身為秦王妃,隻怕也不好過。
再者,女子産子本就是鬼門關上走一遭,如今這情形,豈不是會要了她的命?
不行,秦王妃不能有事。
沈韻思定,忙背起最愛不釋手的那把琵琶便要出門。
“阿韻,你去哪兒?外面還亂得很呢!”
“我去秦王府看看,去去便回,你們不必擔心。”
衆人見攔不住沈韻,便也作罷,隻能在心裡默默為她祈禱,希望她能平安回來。
沈韻抱着琵琶,一路上隻敢走在暗處,亦趨亦走地來到秦王府,幸而今日街上的駐城軍比昨日要少了許多,她才能安然抵達秦王府附近。
果真如坊中姐妹所說,秦王府的看守比别處要嚴上許多,如此這般,不就是說明與秦王妃還朝有關嗎?
沈韻急得直跺腳,她記得這幾日秦王帶兵去京郊剿滅山匪去了,不在京中,那王妃可如何是好?
沈韻低頭看了眼手中抱着的琵琶,心中有了主意,深吸一口氣之後,摘掉頭上帶着的鬥笠,強撐着打顫的雙腿,佯裝鎮定自若地走到秦王府前。
看守的士兵見有人不長眼地過來,忙攔下驅趕:“你是什麼人?回去!不得靠近。”
沈韻沖士兵們盈盈一拜,身姿如弱柳扶風一般,面上帶笑道:“哥哥們,我是奉秦王殿下之命,日日為王妃彈奏演樂助興的。”
士兵們對視一眼,有些狐疑,依舊不肯放行。
正僵持之際,王府内的仆從們見到沈韻,欣喜不已,忙出言解圍道:“沈姑娘,你來了!王妃等你好久了。”
而後又朝着看守的士兵呵斥道:“你們不讓我們出去也就罷了,如今這沈姑娘來了你們也不讓進嗎?”
“你們可知她是誰?她是秦王殿下親自指派給王妃安胎的,有她在,王妃才能順心些,你們如今耽誤了她,若是王妃有什麼好歹,你們都擔當得起嗎?”
“皇後隻說讓你們看守秦王府,可沒說别的吧?若是王妃身體不适,來日上頭推脫怪罪下來,你們擔當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