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想起那個仁孝的太子,不覺氣血上湧,心中憤憤不平。
皇帝老兒無情無義,冤枉太子,至今還對太子拟定谥字追封。京中百姓看不過,便自發地為太子舉喪,家家戶戶挂起白幡,街上人人身着素袍。
不想太子薨逝不足月餘,便遇到如此嚣張狂妄之輩,将百姓們的祭奠之心全數盡毀,便都自發地抄起家夥,有挑水挑柴用的扁擔,有擀面用的面杖,有炒菜用的大勺,步步緊逼,将蔡桐圍在其中。
若不是京城的守衛及晉國公府的府兵來的及時,喝退衆人,隻怕蔡桐少不了一頓打,百姓的拳頭不大,但架不住數量多,砸下去也能要個半條命。
蔡桐眼眶通紅,弓着身子,用力扣住一府兵的肩膀,問道:“你說,太子殿下如今如何?”
府兵被蔡桐的樣子吓到,結結巴巴回道:“太……太子……殿下……下……薨逝……”
“你胡說!”蔡桐奪過馬鞭,狠狠抽在府兵身上,怒聲訓斥道:“你身為晉國公府的府兵,穎州蔡氏的家奴,怎麼敢這麼詛咒太子!”
一個兩個,都在胡說!都在胡說!
蔡桐不信,搶過一匹馬,揚鞭揮斥,朝着東宮的方向趕去,他不信那些人說得,他要親眼見到太子殿下。
若太子殿下見到他這樣蠻力不講理,隻怕又少不了一頓訓斥吧。
想到這兒,在距東宮一條街前,蔡桐勒馬止住,撫平淩亂不堪的頭發,正了正衣冠,而後才快馬加鞭趕到東宮。
還沒進去,便看到了東宮挂着的張張白幡。
一片凋零景象,俨然沒了往日東宮門前車馬喧鬧之景象。
蔡桐失神,從馬上跌落,不可置信地看着東宮白色蕭瑟的布置,胸口起伏,說不出話來。
竟是真的?竟是真的!
到底怎麼回事?我不過才離京數月,再回來,他怎麼就不在了?他可是太子!他可是太子啊!誰敢動他?誰敢動他!
蔡桐踉跄着從地上爬起,忘卻了身上的疼痛,快馬加鞭趕到晉國公府,想找父親晉國公詢問清楚他不在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成想剛一進府,母親晉國公夫人便撲在他身上哭個不停,一問才知,竟是晉國公快不行了。
蔡桐一個趔趄,頃刻間,隻覺天旋地轉,天地之間隻剩明暗兩色。
“桐兒,你快去看看你父親吧。”
“他強撐多日,隻為等你回來。”
“你快去看看他吧。”
在母親聲聲的哭訴之中,蔡桐在下人們的攙扶之下艱難起身,邁着猶如浸水灌鉛般沉重的雙腿,半爬半跪地走到父親床前。
昔日那個笑得和善,看着總是一副沒出息樣子的晉國公,此時已身形如同枯槁,眼窩深陷,雙手高高舉起,似乎是在摸索着什麼,一副将死之相。
“國公爺,你睜開眼睛看看,桐兒回來了!”
“桐兒回來了。”
晉國公夫人掙脫下人的攙扶,撲在晉國公身上。
蔡桐的妹妹蔡岑為父親擦去嘴角的流出的藥水,而後又擦了擦挂在臉上的淚水,為哥哥蔡桐騰出空間。
蔡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膝交替前行,爬到晉國公床邊,摸起晉國公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痛哭道:“父親,我是蔡桐啊,我是蔡桐啊!”
“我回來了。你看看我啊!”
他不在的這幾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太子薨逝,就連父親也……
彌留之際,在蔡桐聲聲的呼喚之中,晉國公緩緩睜開半閉着的雙眼,艱難轉頭看向蔡桐,隻有出氣沒有進氣連連道:“好……好……好……”
“什麼?”蔡桐看到父親嘴唇蠕動,忙将耳朵湊近聽去,但并未聽清父親說了什麼。
自太子薨逝的消息傳出來,晉國公便病倒了,八月底那幾日,皇帝發瘋一般的屠戮,穎州蔡氏許多族人都被牽扯進去,他身為蔡氏一族的族長,卻無力回天,隻能眼睜睜地看着族人一個個的被俘,一個個的入獄,一個個問斬。
晉國公強撐了幾天,最終病倒了,如今本就是強弩之末了,又強行靠着這一口口的參湯吊着這一口氣,就為等着蔡桐回來。
如今蔡桐已經回京,心願已了,隻看過一眼之後,便撒手人寰了。
“父親!”
“國公爺!”
在母親與妹妹的一聲聲痛哭之中,蔡桐緩緩擡起頭,目眦欲裂,胸腔也随着母親與妹妹的哭聲而一抽一抽的。
如今,穎州蔡氏一族的擔子壓在了他的肩上,晉國公府的也擔在了他的肩上。
離京的這數月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太子與父親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