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近侍進帳的腳步聲,七皇子劉昶頭也不擡,看似随意問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公主可有說什麼?”
近侍畢恭畢敬地弓腰回道:“公主睡下了,我把藥膏交給了公主身邊的内官。”
劉昶“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自顧自看着手上的文書。
近侍見劉昶這麼晚了還在燈下看着奏折,走到近旁,剪了下燈花,将蠟燭挑亮了些,而後關切道:“殿下,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别把眼睛熬壞了。”
邊收拾桌上攤開的文書,邊柔聲道:“這些東西明天再看吧。”
劉昶捏了捏酸澀的眉心,強撐着精神道:“支援栾南的軍隊即将回京,此事事關重大,而父皇同我們不在京中,可千萬不能出半點差錯。”
“我去同大哥哥和大姐姐商量過後再休息吧。”
說罷,便起身朝營帳外走去,豈料剛走幾步,便頓覺一陣暈眩,踉跄幾步。
“殿下!”近侍忙上前攙扶,苦口婆心勸道:“方才我從英王殿下和長公主帳前過,他們都已經熄燈休息了。”
近侍見勸不動劉昶,便搬出英王和長公主的名頭,嗔怪道:“即便是殿下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得想想英王殿下吧,前幾日還聽長公主殿下說呢,近來英王殿下身子才好了些,若是如今再起夜勞累,隻怕……”
一想到大哥哥,劉昶便歎道:“罷了,離天亮左不過就幾個時辰了,不急于這一時。”
天色蒙蒙亮,太陽撕開暗夜的一角,又從那撕開的一角中緩緩升起。
蔡桐騎在馬上,望着紅亮的日出,一路東行回京,嘴裡不住地喃喃道:“旭日東升,旗開得勝,好兆頭。”
總算是回到京中了。
這一仗打下來,也算是有點功績了,回京之後,太子殿下再多多為我求求情,陛下看在太子與姑姑的面子上,就會再封我為世子的。
如此想着,蔡桐心情大好,不覺馬鞭揮舞地更快了。
金中堂時刻注意着蔡桐的神色,将他的情緒變化悄悄記下。
想來蔡桐此次前去栾南,消息閉塞,以至于太子自戕還有皇後被監禁的消息尚未傳入他的耳中。
現下陛下與長公主都不在京中,需得處處防備蔡桐,以免生出變故。
蔡桐身邊的近侍又察覺到金中堂時時刻刻的監視,将此事報與蔡桐:“将軍你瞧,又記下了。”
蔡桐不屑一顧,高聲道:“不過是永安的一條狗罷了,勿須在意。”
“待我回了京,我倒要看看這種秋後蹦跶的草蟲,他還能蹦跶幾日。”
雖未點明是金中堂,但話裡話外的意思,除了他金中堂,還能有誰?
金中堂雖有氣,可眼下還有長公主交代的要事在身,不得不咽下這口惡氣,不與蔡桐争辯,隻快馬加鞭越過蔡桐
蔡桐說得對,秋後的草蟲還能蹦跶幾日?隻是這草蟲會是誰,還未可知。
蔡桐望向金中堂的背影,冷笑一聲,待我回京之後,太子殿下複了我的世子之位,你交了兵權,我倒要看看你還怎麼嚣張。即便是她永安來了,也救不了你。
一條走狗而已,得意什麼!
才剛入京中,蔡桐便看到京中街道多有挂着白幡,街上百姓大多也都着素服,臉上又多有戚戚之色,不免有些疑惑:“怎麼家家戶戶都挂着白幡?莫非國喪?可若是國喪,天下皆知,即便是我遠在栾南,也不會至今未收到消息啊。”
不覺又一陣好笑:“怎麼這麼巧,莫非家家戶戶都死了人不成?”
便随手抓來一人便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京中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那百姓聽到蔡桐這麼問,眼珠上下打量一番,怎麼會有人不知道這是太子喪期?便沒好氣答道:“太子薨逝,全國舉喪。怎麼?你不知道?”
蔡桐不可置信地重複一遍:“太子薨逝?”
“你說什麼?”蔡桐暴怒,将那人身上穿着的素服扒下來,雨點般密集地拳頭砸在那人身上:“你竟敢言語詛咒太子!”
那人被打個半死,一臉驚恐地看着蔡桐,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瘋子!瘋子!”
“你再敢胡言亂語,我必将你舌頭割下!”
蔡桐還是不解氣,轉頭盯上沿街挂着的白幡,發瘋一般地沖過去,将一條條白幡撕碎扯爛,歇斯底裡道:“你們這些人,竟敢詛咒太子!你們好大的膽子!”
“是誰讓你們這麼做的?是誰!”
明明他出京前,太子還好好的呢,太子還寫信教訓他呢,怎麼可能會薨逝!
挂白幡!着素服!
這群庶民,枉顧太子平日裡這麼的呵護他們,竟這麼挂起白幡咒他!
“這人是誰啊?怎麼把我們祭奠太子的白幡都給撕壞了?”
“不知道,許是個瘋子吧。”
“他憑什麼這麼做?他以為他是誰?就這麼肆意踐踏我們對太子殿下的心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