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道帝冷冷地看了眼皇後,面上不悅,皇後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皇後身後的蔡尚宮注意到承道帝神色不悅,碰了碰皇後的衣袖,示意皇後先靜觀其變。
皇後餘光瞥了眼承道帝的神色,不情願地慢慢收回手,手握成拳藏在袖中,對劉茂恨得咬牙切齒。
宴會上衆人見此情形,心中皆是大驚,垂着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一會兒瞟向晉國公,一會兒瞟向跪在地上的劉茂和劉昶,甚至還有人偷偷瞟向承道帝和皇後,想看他們是何反應。
溫嘉誠按住旁邊險些要站出來的五皇女劉甯,微微搖頭示意劉甯不要沖動。
劉甯感受到溫嘉誠緊緊握着她的手腕,扭頭看向溫嘉誠,糾結片刻後,才緩緩放棄站出來的想法,和殿中其他人一樣安靜看着。
殿内一片死寂。
承道帝擡手示意身旁的吳善輔,示意吳善輔将血書呈上來。
吳善輔小心翼翼地走下階去,取了劉茂手中的血書,戰戰兢兢地将血書呈給承道帝。
承道帝接過血書粗略一掃,臉上神情瞬間冷了下來,北境失守,不光是因為晉國公的不作為,還有晉國公與胡人暗中勾結,甚至在胡人踏入大江地界時晉國公下令不予抵抗,這才到時胡人能一路南下兵臨京師。
承道帝雖早就猜到了十二年前永州那一仗是晉國公和皇後的手筆,但沒想到真相遠比他猜測的還要殘酷百倍。
皇後看到承道帝臉色有變,心中不由得一緊,很想知道傅士安到底在血書中寫了什麼事。
皇後對晉國公以及穎州蔡氏的所作所為有所耳聞,不過如今承道帝放權太子監國,所有交由承道帝批閱的奏章會讓太子先過目,太子又仁孝,對晉國公的事情多有遮掩,因此也沒人敢說些什麼。
就連皇後她自己,也以為天下盡在他們手中了,因此也是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沒想到如今被劉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捅到了承道帝面前。
承道帝注意到皇後的目光落在血書上,裝作不經意地收起血書,思索着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承道帝早就想着處置晉國公,處置這些世家大族,但這些世家的勢力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
先帝啟盛帝就是因為手段太過強硬大興改革,觸動了這些世家的利益,落得個墜水早亡的結果。
因啟盛帝無子早亡,這才輪到他劉适做這個皇帝。
況且對于這些人的手段,承道帝他早就體會過,當年自己被設計宮中醉酒,之後劉元的生母祁妃、劉安的生母陳妃在他登基前暴斃,以及後來的永州戰敗劉茂遠赴大胡做質子,樁樁件件都與這些世家大族脫不了幹系。
這些年,雖說承道帝縱橫謀劃,讓齊國公和晉國公反目為仇,分化了齊國公和晉國公,但也怕處理不當反而會讓他們放下前嫌團結起來,若他們因此擰在一起,隻怕會落得啟盛帝一樣的結局了。
因此眼下并不是處理晉國公的好時機。
承道帝看到階下還跪着個七皇子劉昶,疑惑這孩子怎麼和這件事攪在了一起,于是冷冷問道:“昶兒,你呢?”
劉昶頂着承道帝的壓力,高舉着收集的萬民書:“兒臣駐軍永濟誠,收集了這萬民書,民生哀怨,裡面樁樁件件皆是對蔡桐的控訴,還請父皇閱覽,為百姓做主!”
承道帝一個眼神,吳善輔就下階取來萬民書,呈給承道帝。
承道帝看過劉昶收集的萬民書後,啪得一聲合上,背靠在龍椅上,眼神微眯透露出些許殺氣,舉着萬民書質問劉昶:“你想幹什麼?這萬民書是誰讓你收集的?如此沽名釣譽的事兒是誰讓你做的?”
承道帝知道他這個七兒子劉昶是個什麼品行的人,劉昶斷不會參與到這些黨争之中,想必是受了旁人的蠱惑。
劉昶直挺挺地跪着,梗着脖子分辨道:“父皇,萬民書上所寫,皆是兒臣親眼所見,邊境百姓颠沛流離,民不聊生——”
劉昶的生母容嫔在一旁急得扣緊手指,指甲嵌入掌心中,這孩子怎麼這麼倔,非要牽扯到太子劉牧和四皇子劉茂的紛争之中!
承道帝看着劉昶耿直的樣子,氣得将萬民書摔到劉昶面前,打斷劉昶的話,怒道:“夠了。”
承道帝雖然生氣,但也找到了台階下,就讓蔡桐和劉昶暫且背了這鍋,小小懲戒一番,不至于打草驚蛇,讓那些世家大族産生警惕。
承道帝開口,說出了對二人的懲罰:“蔡桐,即日起免了他的世子之位,官降三級!罰俸一年!”
“七皇子劉昶——”
太子劉牧聽到此處,忙走出席位,跪在地上為弟弟求情,打斷承道帝道:“父皇——”
劉牧知道四弟劉茂回京便會有所行動,雖已攔截數封彈劾晉國公及世子蔡桐的奏折,又命蔡桐監視着劉茂的一舉一動,但他沒想到這兩個弟弟藏的這麼隐蔽,在接風宴上鬧得這麼大。
事情起因源于他劉牧,那就讓他來解決吧。他會讓父皇母後滿意,會讓所有人滿意,定會給臣民一個交代。
晉國公和蔡桐方才隐忍不發,如今見太子都出來辯駁,便也跟着出來跪下,不待太子說完,便伏地高呼,辯白道:“還請陛下明查,還臣等清白!”
太子跪在地上,頭微傾,不滿地瞪了眼晉國公和蔡桐,真是弄不清局勢,這會來添什麼亂?
太子跪着前行幾步,情真意切地請求道:“父皇,這件事就交給兒臣吧,待兒臣查明真相後再禀明父皇。”
承道帝居高臨下地看着階下跪着的衆人,一步一步走下台階,行至太子面前,叉腰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子劉牧,不由得冷笑一聲,怎麼,難道太子還在想着包庇晉國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