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珑飛接口道:“少宮主您來得正是時候,諾,那小子不知怎的惹了三七,正被三七殺得無處下腳呢。”
牽機眸光微變,與衆人一道看向場中,他幾乎是第一時間找到了那道纖細的身影。
隳柔當然注意到了牽機微變的臉色,“呵,倒是奇了。”他向來感知到李近雪和三七之間有些不同,隻是沒想到還有拔刀相向的一天,他莫名有些遲疑的興奮。
“三七!你怎麼了?”李近雪奮力擋去雷霆一刀起身避過,背後的石壁被她砍出深深一道折,李近雪聽見讓人骨冷的聲音,回身又擋去一擊,“我哪裡惹你不痛快了嗎?還是你也想殺我?!”
李近雪說得胸腔震顫,他不明白,分明剛剛還主動靠近自己的三七為何忽然變了個模樣,隻見三七殺氣四溢,眸子裡泠泠的冷光絲毫未變。
我為了你回來,如今你也要對我舉刀相向?
這句話李近雪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隻斂了長眉,眼圈發紅,被三七追殺得狼狽。
三七當胸狠狠踹了他一腳,李近雪背部着地劃出一道沙霧,噗出一口血,三七嗤笑,“你知道嗎,我最讨厭你這幅模樣……”
她根本不給喘息的機會,話音未落便又是一刀劈來,她确實沒有留情。
場中原本各處厮殺,此時都停了下來,好似約定好了一般暗自吐納休憩,隻觀察着三七的動向。
李近雪以手掌觸地翻身躲過,身形猶如燕雀旋轉,他衣袍獵獵穩步落地,一手撫着胸口,“我說過,現在的我不求死,也不求你殺我,你還要嗎?”
兩人的刀刃相碰,激出噼啪火星,他們隔着兩層相同的面具,離得極近,李近雪眼中包裹着她極冷的目光,“我以為……”我以為在你眼中我多少是不同的。
三七陡然劈開刀刃,兩人再次彈開,三七翻轉手腕,蓮魄刀帶着極兇的煞氣直取他胸口,“你以為?你以為你功夫是頂好的,配在鬼域司裡裝模作樣?做你逞英雄的春秋大夢?醒醒吧,你誰都救不了,包括劉钰。”
李近雪黯淡的眸子倏地亮了一簇邪火。
“隻見己,不見人,你其實不堪大用。”耳邊襲來刀風,李近雪的眸子被雪光照亮。
今日李近雪必須死!持煉看着場中瞬變的局勢,按理說對上三七李近雪沒有活路可言,隻是——她到底是在殺人,還是救人?
他瞟了幾眼拘魂坑内幾處自己派去的殺手,此時隻好藏住心中所想。
“原來,你一直都是這樣想我的。”李近雪平靜說道。
他第一次嘗到無能為力的感覺。
三七不願看他頹喪的面龐,她狠狠挪開眼,“我沒說錯。”
感覺到他刀下的氣力漸深,三七胸中氣血翻滾,腳下止不住退了一步,“一直天真不是好事,你也不配……”她其實沒想好接下來說什麼,不配什麼?
李近雪卻仿佛受到了緻命一擊,好似胸中破開大洞隻灌進刺骨的朔風,他難堪擡眼,瘦削的下颚緊繃,看着三七的目光有些顫抖,他擡刀隔開雪亮刀鋒,不配什麼?
耳邊響起赤靈的話——“你以為,她瞧得上你嗎?”
是啊,自己怎麼配與她并肩?
恍惚間又使出了蘆葦蕩的那招,他擋開三七的刀,速度極快地沖身而上,一手按住三七的頭,一手拿着刀以手肘擊在三七胸口,将她整個人撲倒在地!
砂石騰起,在李近雪眼下劃出一道血痕。
兩柄蓮魄刀再次相碰,三七用刀柄格着近在咫尺的李近雪的刀尖。
不同于李近雪的熾熱滾燙,三七的身軀是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冰冷。
李近雪霎時冷了心神,手中不自覺一抖,這力道在三七看來還是很重,她仰身躺倒,正前方是李近雪的面具,不知何時起,她對面具後這雙眸子好似已沒了招架。
她手腕用力,她的刀柄帶着近在咫尺的刀尖捅進了自己胸膛!
刀尖刺入血肉滲人的動靜由刀身傳導進掌心,天地間霎時失了聲音。
不屑輕視都煙消雲散,她好像歎了口氣。
李近雪不可置信地握住她的手腕!他圈住她的一圈手腕綽綽有餘,感受着掌心下輕微的搏動,李近雪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眸色冰冷,自己拔了刀,捂住汩汩淌血的傷處,嘴唇霎時發白,她搶過自己被李近雪緊抓不放的手,踢了腳李近雪還立在自己胯邊的腿。
李近雪翻身讓開她,頹了肩膀,他隻覺得喉頭生疼——她封住自己周身五道大穴,就為了讓他這刀捅下去更加逼真嗎?
三七利落坐起身,額前垂落的碎發擋住了眸光,“去你該去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我想去哪兒?”他低聲喃喃,還是被離開的三七聽見了。
“我不喜歡有人纏着我。”
蓮魄刀重新挎回腰間,她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洩力,再一眨眼卻好似錯覺。
李近雪的目光執着追着那道背影,三七,我不信你眼中沒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