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公子,行裝已經歸置好了。”玉兒提了包袱過來,小臉還白着,許是昨夜發生那事後受驚沒睡好。
衛青嘴裡嚼着包子,聞言點頭,頓了頓扔了個給玉兒,玉兒手忙腳亂接住。
不再看她,“多吃點,路上做事小心。”
衛青武藝高強,辦事周密,從前便頗得老王爺器重,老王爺去後如今随王爺左右,平日裡跟着王爺進進出出,府裡下人都看在眼裡。
再加上眉眼清朗,氣質周正,好多小丫頭私底下仰慕他。
玉兒對着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衛青,突然有些臉熱。
經昨夜一事,客棧裡還有歹念的人也隻好作罷,和衛青坐在同一堂内,不自覺的連談話聲都低了許多。
伺候李近雪在房中用完早點,阿沛低眉順眼收拾包袱。
今日要離開客棧。
打開房門,隔壁正好走出一人。
那人高壯如熊,寬肩窄腰,渾如一座小山,一身黑布短打,粗眉厚唇——昨夜裡罵人後擾人清夢的男子。
“爺,等等奴家嘛……”一濃妝豔抹女子跟出來。
阿沛快速瞟他們一眼,若無其事推門出來。
“公子,衛青他們在下面等了,可以出發了。”
今日難得沒有落雪。
晴陽平撒。
雪地上泛着晶光。
随行的侍衛正在馬車旁等待。
李近雪一行人出得客棧,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隻見一向端莊的國公府千金此時滿面風塵,沒日沒夜趕路讓她眼下挂着青黑。
衣着好歹還是保持着體面。
在看到李近雪時連日來的勞累奔波一瞬間瓦解,蘇孑衣直想把這些天的委屈向李近雪傾訴,她知道他對她好,一定會溫柔地安慰她。
然而還沒等她開口,蘇孑衣生生止住步子,站在原地憤然不解地看着李近雪。
又是那個叫阿沛的女人!
李近雪也沒料到蘇孑衣會來,不過在這裡見到她,也瞬時明白她的意圖。
衛青暗自蹙眉,“蘇小姐,您怎麼在這?”
蘇孑衣身邊的侍女卻先開口,“放肆!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蘇孑衣的侍女從來都如此跋扈。
衛青還想說什麼,李近雪揮扇阻止不欲争辯。
日光正盛,照進李近雪長眸,使人看不清内容,他沉聲道:“孑衣。”
一直以來的要強讓蘇孑衣自看到阿沛那一刻起,心緒就無法平靜,天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力氣才控制住自己不要發抖。
“玉婵,這是哪家不識相的纨绔,在客棧門前擋路?”
李近雪八風不動,“我讓衛青派人送你回去。”
蘇孑衣還是不看他,揚起的脖子線條緊繃,“玉婵,趕了他們走,不要髒了我的眼!”
阿沛安穩低頭,對蘇孑衣的含沙射影充耳不聞,安心做一個擺設。
隐隐風過,阿沛眼眸一動。
“啊!”
“小姐!”
蘇孑衣被一枚石子打在膝彎,摔倒在地。
白裙墜地,粘了一裙的雪泥。
“誰家的刁蠻小姐不管管好,這樣出來闖蕩江湖可是會吃大虧的。”
男人搬了椅子在客棧門側曬太陽,雖有陽光卻寒意依舊,男人竟敞了衣領露出胸膛大咧咧支腿攤着,說話的聲音一個字黏着一個字,透着一股子酒足飯飽的餍足意味,不似昨夜那般聲如洪鐘。
是隔壁那男人。
“敢問閣下又是何方英雄?”
“不敢當,不敢當,無名小卒罷了。”
男人仰頭灌了一口酒,酒水簌簌劃過胸膛,舉止一派豪放。
蘇孑衣被人當衆奚落終于不再強忍,淚珠接連滾落,像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李近雪上前扶起她,淡淡評價,“任性。”
玉婵拔劍對峙,“大膽鼠輩,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哪裡輪得到你來管教!”
“啧啧,有其主必有其仆,有其仆必有其主,聽你說話這調調,我也就不怪你蠢了,給你家小姐上了一課你怎麼不感激我呢?”男人輕浮地打量玉婵,而後失望撇嘴。
玉婵直接拔劍上前。
李近雪安撫好蘇孑衣,冷眼看着門前。
玉婵還沒跟男人拆過一招便被繳了劍。
男人抓過玉婵手腕,寸勁一使,玉婵原地轉了一圈手臂橫在胸前,竟被拉着靠進了男人懷裡。
“你放開我!混蛋!放開!”
“就這三腳貓功夫你是怎麼敢的?不過你長得還行,不如跟了我?”
男人笑聲肆無忌憚,話語雖無忌,但除了抓她手腕,倒也沒有真正碰到她。
李近雪适時開口,“閣下豪放不羁,某十分欣賞,隻是怎能叫美人垂淚,未免太不憐香惜玉了,不知閣下是否聽過一個詞叫牛嚼牡丹?”
男人大咧咧笑開,“什麼酸腐書生,老子替你管教人,你還拐着彎兒的罵老子。”
“衛青。”
衛青颔首,拔劍加入戰局。
一時間,這間小小客棧門前塵土飛揚,劍光四溢。
如今也不着急走了,李近雪安然坐下,他氣質出塵,舉止文雅,倒襯得門前灰頭土臉的幾人更加不入眼。
“近雪……”
李近雪在她面前放了一杯熱茶,示意蘇孑衣不必多說。
客棧裡的平頭百姓早早躲進房中唯恐惹禍,如今還在堂内逗留的俱是江湖客。
衛青對上那男人,勉強能将其牽制住。
然而讓衛青悚然的是,此時男人還沒亮武器。
不時有不拘小節的江湖客高聲叫好,荒山野嶺的客棧沒想到還能看到一場高手對決。
“看這招數……倒是不好分辨了……”
“他怎麼不用武器?平白吃虧……”
“哪裡不好分辨了,這分明像是……”
“……”
“信不信老子殺你全家!替你管教人你還叫人打我,哪有這樣的道理!”
男人聲音混着劍器聲傳進堂内。
有不嫌事大的江湖客高聲回應道:“好漢,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位小姐和這位公子關系匪淺,哪裡就用得着你出手攪和。”
男人騰挪躲閃間随意開口,“不得了,了不得,這年頭打情罵俏都跑到犄角旮旯裡來了……我說你們這些公子小姐還能不能唱點别的……”
“要我說,昨夜你房裡的那個才更漂亮!更美!那身段,啧啧……”
此言一出,笑罵聲四起。
李近雪半挑長眉,對男人的惡意挑撥不置可否。
阿沛感覺自己快要被蘇孑衣瞪出一個窟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