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父和我師父今晚應該會這樣那樣吧?你就不好奇嗎?”喬翎拉住正要悄悄溜回屋去的唐赭,眼裡閃着興奮的光。
唐赭想象了一下畫面,隻覺得後脊發涼,他蒼白地對喬翎和柳青青笑了笑,眼神已經死了。
柳青青聽見喬翎所言,陰恻恻地笑了,“我今夜就要揭發小白臉的惡行。”
唐赭無力地糾正道:“已經合卺的人了,你如何管他們?”
眼見着柳青青正要不服氣地嗆回去,喬翎趕緊調停内部矛盾,壓低聲音道:“先别争了,我們剛剛打草驚蛇,先在遠處呆一會兒再悄悄摸過去。”
屋内,舒懷玉熄了燈摸着床沿躺下,沈明澈笑嘻嘻地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小仙君,那我們今夜?”
舒懷玉淡漠地注視着他近在咫尺的臉,神色肅穆得好似蓮台上的觀音像,隻聽她擺着這副毅然不動的表情輕聲道:“老規矩,赢的人說了算。”
“好啊,不吝賜教。”言罷,沈明澈猝不及防地在她嘴角偷親了一下。
舒懷玉瞪了沈明澈一眼,伸手和他十指相扣,“你犯規了,比試還沒開始。”
沈明澈俏皮地眨了眨眼,擺出一個無辜至極的表情,“不行嗎?”
舒懷玉無言以對——真是慣得沒邊兒了!行,你很行,太行了!
“那……預備。”沈明澈微微用力扣緊舒懷玉的手指,體内靈力汩汩流動起來。
“開始。”
随着一聲令下,兩股截然不同的靈力從二人掌心接觸之處瞬間湧入對方的體内。這所謂的“比試”即兩人同時以靈力探入對方身體,控制靈力沿經脈遊走,同時也可阻止另一方的靈力在自己體内深入,最終靈力率先到達對方内府者勝。
這種較量方式在常人眼中足以稱得上瘋狂,經脈與内府是玄門中人的根基,尋常修士大多十分忌諱他人靈力深入自己體内,因此這種比試不僅需要雙方對靈力的精妙控制,更需要彼此之間絕對的信任。
舒懷玉的靈力寒涼,竟在沈明澈白皙的手臂上結出一層薄薄的冰霜,然而霜花剛一落下,沈明澈的靈力便迅速流淌而過,宛如不寒楊柳的春風,帶來陣陣暖意,靈力所過之處冰霜盡數消融。
兩股靈力的對峙似乎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白霜結了又消,反反複複,幾個來回後竟有水珠從二人手掌的縫隙間流下。
舒懷玉凝神控制靈力沿沈明澈的經脈行走,她的靈力來勢洶洶,如同寒冬臘月的勁風,夾雜着冰碴和雪沫,刮得人臉上生疼。
沈明澈的靈力看似溫和輕柔,卻如一張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将舒懷玉入侵的靈力緊緊包圍,一番試探與拉扯之後,靈力網絡陡然收縮、殺機驟現,将她的靈力絞成細碎光點。
然而,舒懷玉的靈力并沒有就此湮滅,而是從靈力網絡的狹縫間流出,又重新聚集,宛如涓涓細流彙入江海,化為洶湧波濤後卷土重來。
雖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但世上并無絕對的銅牆鐵壁,百密終有一疏,二人僵持了莫約一炷香的時間,沈明澈的靈力防線被舒懷玉窺見了一個細小破綻。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舒懷玉自然沒有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她控制靈力突出重圍,随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長驅直入,直達沈明澈的内府。
舒懷玉的靈力性本極寒,但與沈明澈内府接觸的瞬間,對方卻并未感到寒冷刺骨,而是清涼剔透,就如同一片雪花融化于鼻尖。
這是獨屬于她的溫柔。
勝負已分,沈明澈輸了比試卻沒有懊惱,他松開和舒懷玉交握的手時,小指在她手心輕輕勾了一下,癢癢酥酥地掃過,如同小貓的尾巴。
“既然小仙君赢了,自然有獎勵……”言語間,沈明澈笑眯眯地朝舒懷玉的臉頰湊近。
然而,不待他進一步舉動,舒懷玉飛快地并指将沈孔雀的鳥嘴捏住,在對方“嗚嗚”的抗議聲中,她松開了手,“赢的人是我,今晚我說了算。”
“好啊,願賭服輸。”沈明澈幹脆放棄掙紮,四仰八叉地在榻上擺出一個大字,“本公子任你施為。”
舒懷玉聞言嘴角不禁一抽,她本來沒想幹什麼,看見沈明澈這副順從的樣子心中卻莫名生出一股負罪之感,覺得自己好似要輕薄良家少男的登徒子。
她盯着沈明澈的臉看了半天,而後十分誠懇地道:“那……你這次能别哭嗎?”
此言一出,沈明澈似是被勾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瑩白如玉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紅暈,也就是在此刻,他突然改主意了。
沈明澈沒有答舒懷玉的話,隻是輕輕捉住對方的手貼在自己脖頸上,許是因為心緒起伏的緣故,沈明澈身上很燙,正當舒懷玉納悶他又想作什麼妖時,她覆在對方脖頸上的手忽然觸碰到一陣冰涼。
舒懷玉徹底懵住了——不是,她還什麼都沒幹呢,這人瞎哭個什麼勁?!
然而下一刻,沈明澈毫無預兆地按着舒懷玉的手猛地用力,他白皙的脖頸上頓時留下一道紅痕,趁舒懷玉還沒反應過來,沈明澈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哒下來,鞋都不穿便光腳沖了出去,邊跑邊哭邊鬼叫——
“救命啊!塵心仙君對我索求無度!天道在上,情何以堪?!”
舒懷玉僵硬地跪坐在榻上,明明沈明澈說的每個字她都認識,怎麼連起來就聽不懂了?!
另一邊,趴在灌木叢後看熱鬧的唐赭、喬翎、柳青青三人表情十分精彩。
柳青青茫然地看了看其他兩人,“劍修……都這麼生猛嗎?”
舒懷玉你變了!難道人類修士合卺後都會變得如此沒羞沒臊、欲求不滿?!
“師父原來是這樣的人嗎……”喬翎的笑容僵在嘴邊,看來她之前對自家端方正直的師父有一些錯誤的理解。
唯一猜出事情原委的唐赭則對光着腳瘋跑的沈明澈投以同情的目光——師父,這是你自己要作死,徒兒已經準備好給您燒頭七了。
下一個瞬間,一股冷冽的靈力從内室敞開的門内席卷而出,所過之處霜華遍地,被銀白的月光一照,反射着幽幽的寒光,那貓着腰看戲的三人齊刷刷地打了個冷顫。
隻聽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而後萬籁俱寂。
柳青青探頭探腦地張望,怎料剛一起身就對上舒懷玉寒霜似的目光,她吓得一哆嗦,連忙又縮了回去。
舒懷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每走一步地面便顫動一下,青石闆路上以她的腳印為中心龜裂出蛛網般的紋路。透過灌木叢的縫隙,柳青青看見她手中揪着衣服後領拖着個人——
死活不明。
喬翎隻覺得一陣頭皮發麻——難道還要抓回去繼續嗎?她師父的喜好竟如此獨特!
舒懷玉路過他們藏身的灌木叢時,看都沒看這三個藏頭露尾的樂子人一眼,她拖着沈明澈不緊不慢地往内室走,目不斜視地輕聲道:“睡、覺。”
明明沒有任何疾聲厲色,唐赭卻真真切切生出一股“吾命休矣”之感,雙腿輕飄飄的宛如踩了一團棉花,他直接不由分說地一手拉着喬翎另一手拽着柳青青撒腿就跑,輕身功法施展到極緻。
内室中,舒懷玉反手将門落鎖,甚至落了一道隔絕視聽的屏障,她居高臨下地注視着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沈明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怎麼不喊了?”
“仙君我錯了,我再也不胡說了。”沈明澈頭搖的像個撥浪鼓。
一炷香後,沈明澈茫然地蜷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着頭頂的房梁,白皙的脖頸上紅痕若隐若現,宛如被三九天的臘梅吻過,還殘留着縷縷暗香。他其實也不太清楚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麼,此刻手腳被解開的衣帶捆在一起,隻能像條大豆蟲似地在地上蠕動。
過了一會兒,姓沈的豆蟲口吐人言,“仙君我冷。”
舒懷玉躺在榻上沒理他。
沈明澈打了個噴嚏。
舒懷玉還是沒理他。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刻意壓抑的咳嗽聲在黑暗的屋内響起,伴随着輕輕吸鼻子的聲音。舒懷玉仍然沒有說話,一道鋒銳的靈力卻沿着地面飄了過去,将綁住沈明澈手腳的衣帶斬斷。沈明澈立即眉開眼笑,蹑手蹑腳地爬上床鑽進錦衾中。
然而事兒精沈公子還沒消停,他湊到舒懷玉耳邊輕聲道:“仙君,我還是冷。”
舒懷玉背對他躺着,冷聲道:“冷就離我遠點。”
因為靈力的緣故,她體溫比常人要低上許多。
“我不要。”沈明澈一邊喊着冷一邊從舒懷玉背後貼了過來,語氣中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後者沒有理會他,但也沒把他一腳踹地上去。
柔軟的錦衾之下,沈明澈虛虛握住身側之人的手,眼簾緩緩合攏。舒懷玉身上有一種很淡的寒梅冷香,那不是世上任何一種熏香的味道,沈明澈其實睡眠很淺,但每當沉浸在這熟悉的味道中時,卻總能一覺睡到天亮。
他好像真的瘋累了,沒過多久舒懷玉身後便響起很輕的呼吸聲——均勻,悠長。舒懷玉還醒着,她轉過身來,在黑暗中靜靜注視着沈明澈的睡顔,他安安靜靜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乖。看着眼前之人濃密如鴉羽般的睫毛微微翕動,舒懷玉嘴角不知不覺間流露出淺淡的笑意。
她湊得更近了些,在沈明澈閉着的眼睛上輕柔地落下一個吻。
生辰快樂。
彌漫着爆竹煙火味的長街上,打更人不疾不徐地拖着長音吆喝,手中配合地敲着梆子。
今日是正月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