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從醉春風中出來的魔修左眼正下方點了一顆紅痣,樣貌還算齊整,卻透着一股陰森邪氣,他地位似乎比押送俘虜的這兩位高,方才“躍躍欲試”的魔修見了趕緊止住爪子,谄媚地堆了個笑臉,另一個魔修連忙将舒懷玉和陸濯明往前一推。
“左大人,您看這不是送來了嗎。”
“左大人”斜眼掃了下舒懷玉和陸濯明,臉上露出貪婪笑容,舔了舔唇角道:“兩位美人兒,請吧。”
舒懷玉捆着縛仙鎖被“請”了進來,這“醉春風”從外邊看就頗為奢靡,裡邊更是被布置得金碧輝煌、珠光寶氣,這可惜這金屋不是藏嬌,而是藏污納垢!
此情此景隻能用不堪入目來形容,相比之下,就連叢筠的“《符咒大全》”都可以稱得上是風雅了。
隻見醉春風裡十餘張小榻交錯橫斜,每張榻上都有魔修在縱情歡愉,被折辱的人有男有女,許多已被糟踐得不成人形。原本處理公務的案幾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巨大的軟榻,一名衣着華麗的魔修沒骨頭似地托腮卧于層層錦緞之上,恨不得将腰肢像水蛇一樣扭上十八個彎。
——這位“水蛇”想必就是衆魔修口中的“宗主”了。
陸濯明是纖塵不染的端方君子,哪裡領教過此等烏煙瘴氣,縱使眼盲無法視物,各種惡俗之音還是不住地往耳朵裡鑽,他眉頭緊鎖,往日裡雷打不動挂在臉上的柔和笑容此刻蕩然無存。
舒懷玉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身上的白玉鈴铛,這法器品階不俗,能隐匿自身靈氣波動,因而剛剛搜身時隻被當成普通飾品沒被收走。感應着鈴铛裡赤霄劍的存在,她強行壓下不适之感,忍着惡心仔細掃視了一圈,卻驚訝地發現被折磨的人裡不僅有凡人還有修士。
看來話不能說太絕,還真有着了這群魔修道的。
水蛇宗主看見被押進來的舒懷玉和陸濯明,饒有興緻地舔了舔嘴唇,對一立侍在側的手下道:“排上号,一個一個來。”
舒懷玉聞言,心中冷笑着将其排上了“必取狗頭榜”的首位。
這時,一位魔修押着一名女子走上前來,這魔修長相和“左大人”極為相似,隻是紅痣點在了右眼下方,按照他們起名的規律,這位或許是“右大人”。
被“右大人”押着的女子面容清麗、氣質不俗,卻被換了一身綠得發光的綢緞衣裙,怎麼看怎麼怪異。
看來這水蛇宗主不僅為人下流,審美也令人一言難盡。
那女子是個剛烈性子,此時雖受制于人,一見水蛇宗主卻張口便罵:“你這魔頭怕是隻能得意這一時了,欽天閣追查到弟子走失必定會前來将你們一網打盡!”
舒懷玉聞言心中卻驟然繃緊——
欽天閣,同是當年與歸墟之事有關的六門之一,中州有頭有臉的大門派,看來此處魔修真是膽大包天。
水蛇宗主似乎并不在意什麼宗什麼閣的,笑眯眯地在軟榻上翻了個身,好似不把腰肢扭斷誓不罷休。他盯了那名欽天閣弟子好一會兒,輕聲慢語道:“喲,還是個清高的。不過就算是欽天閣查過來了,這筆帳估計也得記在長離頭上。”
舒懷玉微微蹙眉——長離是坐鎮南境的大妖,怎麼跟魔修扯上關系了?
女子聽了柳眉一豎,剛要還嘴,水蛇宗主卻瞬息掠至其面前,雙手迅疾地鉗住了那女子的脖頸,眼中閃過不詳血光,那女子被掐得面色通紅不斷掙紮。
“過會兒成了我的爐鼎,看你還能不能接着硬氣。”他說着就要将這女子抱上榻去。
舒懷玉見此情形目中寒芒一閃,剛要取劍砍人,卻聽見帷幔後一陣清脆的響動,似是有鈴铛相互碰撞,水蛇宗主的動作也随之一頓,他擡頭望向聲音來處,随即丢開那女子,臉上邪魅笑意更甚。
“原來是我的美人兒來了。”
舒懷玉也循着聲音望去,隻見層層紗帳之上映着一道窈窕倩影,隻一道模糊剪影便将群魔迷得神魂颠倒,紛紛抻長脖子望眼欲穿。
一隻素白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撥開了帷幔,春風穿堂而過将輕紗揚起,宛如吹散了一捧紅煙,又似綻開了一朵牡丹。
一名頗為高挑的女子緩步而出,輕輕攏了攏鬓邊墨發,猶抱琵琶半遮面。
以舒懷玉所在的角度隻能看見小半個側臉,紅紗掩映下影影綽綽露出個輪廓,缱绻到極緻,卻意外地不顯絲毫嬌弱之氣。那人一襲繁複紅裙,光腳踩在地面上,腳踝處挂着的一串金鈴在行走間發出陣陣悅耳脆響。
怪了,這一屋子的大紅大綠,唯獨她将這豔俗之色穿出一番風華絕代的韻味。
四周群魔面露歹相,那人卻絲毫不懼,閑庭信步仿佛周遭不堪入目之景并不存在。
舒懷玉忽然注意到一件事——那女子脖頸上好像突出來一塊骨頭。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什麼都沒有。
難道這女子喉部格外發達,緻其“骨骼清奇”?
忽然間,舒懷玉想到了一種離奇的可能,她轉頭瞧了瞧陸濯明的脖頸,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隻聽那“女子”淡淡地開口:“大人。”
嗯,舒懷玉的猜想得到證實——這美人竟是個男人!!!
隻見那魔修搔首弄姿地走至這人跟前,誇張地嗅了嗅,露出一臉陶醉的表情。“美人”略微偏過頭躲過魔修聳動的大鼻孔,他轉過臉的瞬間,舒懷玉看清了那人長相。
那人一雙眼睛生得非常别緻,有點像鳳眼,卻長而不細,眼尾微微下垂,巧妙地将他張揚的五官柔和下來,顯得明媚而不逼人,仿若遲遲春日裡,有習習惠風拂過。
隻是那雙明淨眼眸裡此刻雖含着笑,眼底卻透着森冷殺意。
看來這位“美人”并非善類,舒懷玉默默縮回伸向鈴铛的手,靜觀其變。
可惜水蛇宗主色令智昏,絲毫沒有察覺到異狀,笑眯眯道:“美人,你昨日不讓我碰你,我可是忍了好久,今日你可要讓我盡興。”
“美人”聞言笑了一聲,意味深長道:“那可要看您本事如何。”
顯然,水蛇宗主理解的“本事”和紅衣美人的本意大相徑庭,他哈哈大笑幾聲,伸手便抓向那人肩膀。
“美人”靈巧地一側身,水蛇撲了個空。
那人旋身時,正好和舒懷玉對上視線,目光交彙的一瞬,他微微怔愣一下,旋即俏皮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