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正是這個巧計的狡猾之處。卧底很難無時無刻真正站在真組織成員方面想問題,不可能擁有合理真實的犯罪者心态,組織本地人隻會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猜疑或淡然或煩躁回應看法,即使察覺對面要試探也懶得認真解釋,少有自證并把控話題節奏的,性格本身就謹慎多疑又敏感的除外。
因此蘇格蘭這一關,又過了。
窗口處的交易開始了,窗簾大開着,一名灰色西裝男子和三角站姿的幾名黑衣男子分别站在兩側,中間的桌子上放置了一個金屬扁箱,裡頭應該是裝着資料一類的東西。
蘇格蘭不再回應川耀延,後者也自然地趴在了他旁邊,拿出随身攜帶的雙筒望遠鏡觀察交易現場。
交易的内容和詳情自然是沒必要告訴起保障作用的狙擊手的,蘇格蘭隻能看着幾個人的嘴巴開合,距離太遠他也從唇中辨不出幾句話,餘光突然一閃,站在西北方的黑衣人突然從将手伸向口袋。
“砰!”
“你開槍了?!”川耀延驚詫地放下望遠鏡,看向了旁邊的蘇格蘭,槍管口冒出的灰色硝煙作證了這一點。交易現場的餘下幾人頓時驚慌失措起來,但極快的,為首的黑衣男子就反應過來,冷靜地攔住想要逃跑的灰西裝男子,強制繼續交易。
“笨蛋,那是個條子,看不出來嗎?”
一直看着交易現場的川耀延當然也察覺到了,但他面上急迫道:“手伸到口袋裡去也代表不了什麼吧,萬一是他們任務裡的什麼要求,你打的人真的是我們的兄弟呢?”
他還挺把組織當家的。蘇格蘭威士忌耐心回答:“狙擊手的任務詳情裡,沒有提及的細節流程隻要出現,全部當成條子和卧底打。而且他出現動作的節點太明顯了,是想趁對面打開箱子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時候動手。”
“是...是這樣嗎。”川耀延驚詫着緩緩放下望遠鏡,那邊的交易已經結束了,蘇格蘭拆解支架與槍身,準備撤離。
“那,既然一定是條子,你為什麼不殺了他?!你肯定放水了對不對,因為你是......!”
“啧,你是真的完全不懂嗎?”蘇格蘭威士忌卻皺眉了,停下手裡的動作,話語不留情地打斷了他,“射擊胸膛是保留容錯,判斷對面到底要怎麼處置由現場的兩個人去思考或者報備,這不是我的工作。”
他不再理會川耀延,也許是被他過于外顯的懷疑煩到了,獨自收拾琴包準備離開。
川耀延站在他背後,将沖鋒衣的領子往上扯了扯。
蘇格蘭,三關全過。
在顯然遭懷疑是卧底的情況下在任務中沒有刻意表現自己的忠心,流程、言語、情緒起的變化節奏都極度符合常理,完完全全的組織成員做派,看不出一點卧底痕迹。
他親身試過很多人,即使是真的沒問題的成員有時也會有看似不正常的纰漏,那是受環境和壓力影響後正常人都會有的反應。但蘇格蘭是極少的标準一員,簡直可以拿到教科書上去做模範生。
蘇格蘭沒有跟他打招呼就走遠了,川耀延也沒有跟上,直接與他分道揚镳。
反正對面也知道自己是組織派來試探他的了,自己賣蠢應該賣得挺像,本人不會引起他的注意。
他雙手插入口袋,回憶着上面交代任務時提供下來的詳情。
他們安插在公安内部的卧底前幾天找到機會進入了機密檔案室,雖然隻有極短的時間,但他成功看到了一名卧底警察的照片,一晃而過時,他覺得此人和蘇格蘭十分相似,但回想時卻又無法确定。
公安對機密檔案室的巡查輪換制度極其複雜,他能明确掌握的隻有三個小時的排班,整套制度是兩月左右一換,因此他提前告知組織這個有關卧底的消息,說明在兩個月後會再次鑽空進入檔案室進行确認,期間組織自然是要找人看住蘇格蘭的,以免他逃跑或自殺,這才有了這次讓他跟蘇格蘭組隊的任務。
其實琴酒的意思是直接殺了,而朗姆的意思是把蘇格蘭趕緊試探出來,兩邊的意見都與boss“暗中看守不要妄動”的命令相悖,但前者最後遵從指示,而朗姆更加大膽,在任務安排上動了手腳,把他川耀延排了進去。
上面高層的絆架他是無法參與的,隻要完成給到手裡的事務,明哲保身就好。
雖然走後門什麼的是編的,但他可确實是天生歸屬在組織裡的人物啊。
川耀延搖搖頭。
看啊,蘇格蘭,無論是中途加入還是生根于此,我們——都是在勢力攪動下走上鋼絲的犧牲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