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伏景光心底有些擔心。
不過不是因為馬上要接觸的任務難度比較高,也不是因為身後那個忍不住掏手機反複看女神頭像的隊友太不靠譜,而是因為組織裡那些關于zero的流言。
......說他搶了一艘船當海盜然後被FBI抓起來了也太扯了吧,但zero真的自跟他告别後再沒有傳回音訊,他中午試圖聯絡他,信息卻一直未讀,冒險用新手機卡打了個電話,同樣無人接聽。
友人好像真的進入了一個無法接收通訊的環境,或者是——他身體狀況很糟糕,已經沒法回信了。
他心底的擔憂怎麼也按捺不下去,卧底生活中刻入骨髓的警惕和距離感與對友人不自覺的加倍關注扭打在了一起,那種感覺像吃了一頓主菜是冰塊的熱辣火鍋,克制去想的本心就像怪味料理一樣違背了人類的正常食譜。
他還是決定不擰着自己,暫且放平心态完成眼前的任務,如果今天一整天zero沒有任何消息,明天中午他就會主動詢問自己的聯絡人,降谷零此人有沒有在固定的周四向公安作出報告。
這樣問說不定會被批一頓吧,但上面還算注重卧底的心理健康,不會說太狠的。
他心裡思量着,腳步已經踏上樓頂,高天的風吹起他的衣擺,他把貝斯包取下放在地上,一隻展翅的白鳥輕巧掠過頭頂,青年手上利落地拉開琴包拉鍊,來福槍靜靜躺在夾層中,槍口反出一瞬光澤。
“雖然說我們的任務是遠處監控交易環節,但你就這樣一直跟着我真的好嗎?”諸伏景光随意地向身後問道,語氣倒沒有指摘他的意思,隻是單純的詢問。
“啊......我是關系戶嘛,其實就是跟着代号成員混一下,漲漲經驗......”川耀延終于收起手機擡起頭,食指在臉頰上撓了撓,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
“這樣啊,那我還挺羨慕的,畢竟我這種後天進入組織的人什麼都得憑自己拼啊。”
諸伏景光将槍支組裝好,開始檢查目鏡的清晰度,川耀延在他旁邊盤腿坐下,兩人竟就這麼聊了起來。
“其實沒什麼好的,我這種人的路已經被定好了啦,我在初中學品德課的時候可沒想到那上面的内容是我必須抵制的漂亮話。”川耀延平常看起來年輕又莽撞,撒起謊來倒是面不改色。諸伏景光聞言看了他一眼,回道:
“哪有人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呢,沒人知道下一個路口長什麼樣。”
“嗯,是啊。哦對,我聽說過的!你是因為犯了罪被警方通緝,沒辦法才加入組織來尋生計的對吧。”
“嗯。”諸伏景光點點頭。
身為卧底,他自然有僞裝的身份和虛假的經曆,一切都得為卧底事業提前清除阻礙,避免不必要的猜疑。從“蘇格蘭”的角度看,既然川耀延自曝是組織内部成員的相關人,聽說一些其他成員的事也是正常的,沒必要因為這事主動給對方擺臉色拉開距離。
“那我還挺好奇的,你犯了什麼事?你看起來還挺年輕的,嗯......除了胡子?”
“留胡子是我的個人審美,至于犯了什麼事......”蘇格蘭冷笑一聲,“一群地痞流氓進了我的家偷了我的東西,我去拿回來有問題嗎?手段激進了點而已。”
“哇......”川耀延偷偷湊過來,看了看周圍後神神秘秘問:“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十年以上。”
那嚴重程度就遠高于惡意傷人了,川耀延面上不着痕迹地縮了縮,心裡倒是盤算着。蘇格蘭在組織裡屬于是表面溫和,包容度比正常成員高上一截的人,但根據側寫,他實際心防極高,對事冷淡,邊界感強。
與他進入組織前的罪行相對應,是很相符的。地痞流氓的偷竊不至于讓正常人對其痛下殺手,但與蘇格蘭這個具體的人聯系起來,或許他們是屢次挑釁,最後觸犯了他的底線,一向溫和的人忍無可忍觸底反彈後徹底抛開道德準線,呈現出的結果就會是這樣。
嘶......檢查不出來啊,感覺包裝得很完美。
川耀延摸着下巴搖頭,看着蘇格蘭開始校準自己的腕表。
“蘇格蘭。”
“嗯,怎麼了。”
“你對組織裡混入了卧底怎麼看。”
蘇格蘭校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他随口回應:“無所謂怎麼樣,雖然米裡摻着幾顆壞的确實讓人比較膈應吧,但那種事不該歸我管。”
川耀延微低下頭,這種直接提出關鍵詞的試探看似粗劣又愚蠢,不僅不可能在卧底的回應裡找出漏洞,還會暴露自己的用意——因為訓練有素卧底面對這顯而易見的試探,能夠輕松地在各種方向予以反駁或回擊,甚至還能通過反問此話題出現的原因重新把控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