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莊将自己手寫的《萬物》放在了趙好的手邊,輕聲說道:“那本《萬物》我帶走了,給你留下我自己手寫的那份.......來日方長,我覺得我們還會再次見面的,等到那時,你可千萬不要忘了我......還有謝謝你,不管你以後記不記得我,我都不會忘記的。”
項莊深深的看了趙好一眼,他要牢牢的将她的模樣記在心底,可是天色将白,時辰終究不早了,他還是要離開:“阿好,珍重。”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天亮後,趙好睡醒,向揉揉眼睛時,發現手裡有張帛,她打開帛,上面寫着:
“阿好,你救過我項莊一條命,又幫我拿到醫書,這份大恩我一定銘記在心,我以後一定會來找你,回來報答你的。”
“報答我?”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報答啊。
她一眼看到了,放在枕邊的那本字迹歪歪斜斜的《萬物》,她忽然又想起了昨日項莊撓頭的場景,他說“我甯可練上一天的騎射,也不想拿筆寫一個時辰”,那昨日他抄到了幾時呢?
趙好趕緊從床上起來,在屋子裡轉了轉,輕輕的喚了幾聲“項莊”,都沒有人回答,他應該是已經離開了吧。
他給她留了一份《萬物》,趙好拿着書冊,有些開心又有些失落:“我還打算送你出府呢.......你就這樣離開了,連句道别的話,都沒有,還真是......太氣人了。”
少年的時光,深深淺淺,在趙好爛漫的記憶裡,她記得的卻隻是來不及說一聲再見的張良,他的死,讓他深深刻在了她的心裡。
而那個說他一定會回來報恩的項莊,卻模模糊糊的忘記了,在不經意間遇到裡,他記得她卻不認識她,而她早已經将他忘記了。
公元前二二六年,赢政調軍60萬歸其指揮攻楚國,三年後,即公元前二二三年,攻破楚都壽春,俘楚王負刍,楚亡。
而這場曆時三年的滅楚的大捷戰報呈現到嬴政的手中時,正是趙好陰錯陽差在鹹陽宮之時。
此時,趙好可能隻是知道又一個國家消失了,這個國家曾經是楚國,她不會聯想到那個獨身來秦國盜取醫書的項莊來自楚國!
她更不會想到,和秦軍對抗的楚軍将領是項燕,正是項莊的祖父!
這天,突然趙府來了名内侍,宣秦王的口谕,将趙好帶到了鹹陽宮。
當時趙高和闫樂并不在府中,趙好隻能一頭霧水的跟着内侍離開,她一介姑娘,平日裡也隻是呆在府中,她不知道為何秦王會請她進宮。
趙好來到鹹陽宮,卻發現此刻鹹陽宮的人都是自己認識的,比如現在跪在秦王面前的九公子胡亥,還有彎腰抱拳請罪的大公子扶蘇,旁邊默然立在一邊的華陽公主。
大殿内一時靜默,嬴政端坐在殿前,一語不發的看着台下,目光鋒利,自趙好好踏入宮殿的那一個,鋒利的目光便落在趙好身上。
趙好自從踏入殿内,感受到秦王的目光的那一刻,壓抑住内心的惶恐,趕緊給嬴政行禮:“民女拜見大王。”
嬴政垂眸觀察這眼前的女孩,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見到自己佯裝的鎮靜,卻不知她的聲音裡帶着微弱的顫抖,倒是和趙高有些像。
趙好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内,但殿前的嬴政卻始終沒有開口,趙好也不敢起身擡頭,便一直保持着拜見的姿勢。
沙漏一點一滴的過去,趙好感覺這種壓迫感越來越沉重,就在以為自己窒息之時,才聽到嬴政緩緩的說道:“你便是中車令趙高之女?”
嬴政的聲音不急不慢,清冽且嚴肅,但是趙好聽到聲音的那一刻,那道仿佛是打開枷鎖脖子上的枷鎖,消除了一路上的不安,讓自己從剛才的彷徨中掙脫。
趙好深吸一口氣,趕緊回答道:“是,民女就是中車令趙高之女。”
“孤雖是第一次見你,”嬴政低沉的聲音,“但孤知道你。”
趙好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碰到了看向自己的嬴政探究的目光:“趙好,取自好之一字,這名字,還是你父親在這大殿之上為你求取的。”
這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秦王嬴政,這個秦王雖然從未見過,但是趙好也聽到無數次,從她阿爹那裡,從九公子胡亥那裡,在他們的口中,這是一位英明睿智傳奇的秦王。
或許就是曾經聽說過無數次,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目之所及,耳之所聽,仿若故人。
趙好竟然坦然的露出笑意,繼續拜謝道:“民女之前不知,未謝大王的恩典,今日得知,民女拜謝大王的賜名之恩。”
嬴政看着趙好嘴角的那抹笑意,反問道:“你,不怕麼?”
趙好搖搖頭:“民女之名來自大王的恩典,便是大王對民女的恩典,民女又沒有觸犯大秦的律法,大王聖明,自然不會冤枉了民女,民女為何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