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非感覺到仍半身靠着他的晏一身軀一震,目中露出些許迷離之色。他十分奇怪,忙傳音道:“發生何事?師尊是否修煉出了岔子?”
晏一回道:“不是修煉,是……”他似乎也無法一下理清自己為何會在這個當口,對外人說出那樣的話來。松非懸着一顆心,隻得道:“山妻許是突破時悟到了什麼天機,尚未完全清醒。昌執事,可否勞你盡快替我們重新安排一處下榻。”
昌绛看林小寒,林小寒連連搖頭,顯然是在否認曾将他的事告知兩位長輩。他如何也猜不到晏一直接掃了他的意念,聽松非如此說,又見晏一雙目确有些許失焦,隻得将其歸為巧合,勉強打疊精神,道:“這幾日空置房舍不多,若前輩不介意,可否暫轉入天十三院安置。”
松非還記得,高若遠就住在天十四院。這幾處客舍雖同為天字,結構卻并不完全相同。畢竟有人喜靜,有人喜鬧,天字客舍由一至十各自分開,與人無擾,而自十一起,便是五院一集,方便交陪。但現下師尊狀态不對,他也顧不得許多末節,道:“先去那邊,待天五院修複,我們再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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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者家當俱在儲物空間之中,喬遷便捷。給了額外豐厚的打賞,松非遣走昌绛。
布下多重禁制,想着之後讓師尊斟酌再布些陣法以擋不速之客,松非回到寝居,見方才還躺在床上的晏一已盤坐起來,一臉若有所思。
晏一确實疑惑不解。照理說,他通常不大關心旁人的事。畢竟天道與人道頗有些矛盾之處,除了吸收信仰之力修行的念修,尋常修士不過練氣淬體,以各方玄奧求長生,不傷天和便可算是正道。
可為什麼,他看到昌绛的遭遇,感受到他的悲憤絕望,心中會頓起波瀾,以至于說出那樣的話?
這樣的經曆,先前也有過一次。
在落楓門,看到林小寒鮮被施暴的時候。
他原以為是因為林小寒幫了他,看在因果份上他才格外袒護他些。且那幾日他心緒紛亂,本就不夠持重守中,出現波動也并不奇怪。但現下他已對自己處境泰然,剛突破了大境界,所受束縛又少了許多,這份怪異,便原原本本地顯在了眼前。
他拈指推算,半晌,眼睑輕擡。
是沈宴的執念,殘留在肉身與元嬰之中,悄無聲息浸染了他這寄身的世外之魂。
某種意義上來說,就算他悟得再通透,境界再高,既寄于凡軀之中,很難活得毫無人味。
也算,是個新鮮的體悟吧。
他看松非。松非守在榻前,靜靜看着他。
不逼視,也不避讓。就像一片幽然的山林,隻是停駐在那裡。
無常之中,他倒像是一種“常”。
“師尊好些了嗎?”他柔聲問道。
晏一按下心裡莫名感觸,道:“無事了,我已算到關鍵所在,沒什麼要緊的。”
“最多是,多管些閑事。反正在這界,縱我們不惹事,麻煩也不會不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