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默認。

她不死心的問:“真的不能帶上我嗎？”

“……抱歉，抱歉，我不應該來這裡。”過了很久，男人哭着說道，“如果不是我，可能會有更厲害的領導者，這座城市不會是這個結局。抱歉，沒能救你們任何一個……”

女人沒表情的聽着，她看見這人的眼淚混合着硝煙味的灰塵落下來，打濕了焦黑的泥土。由于傷口太重，他無法擡起手掌擋住狼狽的哭臉，隻能任由液體在臉上畫出豎線紋路，她咳嗽了兩聲，突然笑了起來。

幹燥的空氣讓她原本不錯的嗓音變得粗粝沙啞，像是烏鴉在報喪。

她擡起手瞄準天際的一架飛機，半眯起一隻眼睛。為了保護這個軟弱的大人物，她曾經無數次在高樓大廈間架起槍械，将準星瞄準那些有潛在威脅的普通人。

她的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攻擊性，那是一種在弱肉強食的惡劣環境中想要成為赢家的渴望。

“砰！”

……下一秒，飛機爆發出耀眼的火光，像是流星一樣從天際冒着黑色濃煙，墜落而下。

爆炸聲後知後覺的傳來。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以為是幻覺，而身邊的男人已經進入回歸程序，身體正以常人無法理解的畫面崩解着，化作一串數據流。女人高喊:“長官，你看天上！”

男人費力擡頭，發現那些盤旋的飛機莫名其妙都落下了，明明沒有任何東西攻擊它們。那些殘骸落在遠處的地上，掀起一陣陣強力的風暴，濃煙遮天蔽日。

他們就在一片朦胧中盯着天空，分辨剛剛發生了什麼。

空氣好像越來越熱了，氧氣也變得越來越稀薄，大地滾燙得仿佛被架在火上蒸騰着，原本陰沉沉發着紅光的天空，像是正在被什麼東西融化……它變白了。

“滋滋……不，這……”位面管理局的接線員聲音驚慌，“真是太吓人了，任務者，返程即将加速，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男人問:“剛剛發生了什麼？”

他沒有得到下文。因為他親眼目睹了接下來發生的事——

世界像一團靠近了火爐的冰淇淋，就這樣安靜而快速的化作了一灘虛無的液體。

[試煉一:完成]

世界之外，一抹白影收回琴刀，感覺到手上這柄武器在發燙，并且發出隐約的悲鳴。祂翻閱着主神交給祂的工作手冊，眉眼帶着淡漠，似乎并不在乎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位面管理局裡的人群鴉雀無聲。白光散去後，他們細細觀察，沒在這個世界發現殘留任何一個活着的生命。一切都被清洗重置了，好的，壞的，黑的，白的。

黑天使的聲音從耳邊響起:[……清洗任務已完成，後勤處理部隊已經抵達現場，重啟程序準備就緒。請前往時間支流4，編号079的世界。試煉二比較棘手，有一位堕神。]

白天使轉瞬之間消失在了此處。

祂盡情舒張自己的寬大羽翼，在浩瀚無垠的宇宙海中翺翔，雪白長發在無重力的環境中柔軟的拂過臉頰，像是死神的弓弦，每一根都泛着寒光。那對淡色的瞳孔因為戰鬥與毀滅愈發明亮，像是壓抑的興緻被徹底點燃了。

祂的每一次出刀都比上一次毀滅的東西更多，更快。一開始被清洗的世界要用幾天時間消亡，後來變成一天，幾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一瞬。到後來，他可以在一瞬間裡同時清洗不同時間支流裡的世界。

直到最後一個試煉。那是一條獨立而完整的時間支流，是主神特地為他量身打造的試煉場，裡面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生命存在，隻是為了測試天使力量的極限。

天使每次的随意一擊都能瞬間毀滅數十個世界，充滿恐怖和消亡意味的白光從發起處蔓延得很遠很遠。不到兩個小時，這條擁有上百個世界的時間支流便從宇宙海中被徹底抹除。

天使終于感覺到了些許疲憊。負責傳達任務以及處理審核和善後工作的黑天使松了口氣，開口說:[任務完成。時間:雲庭19/0000/9643，曆時一周。紀錄:435，試煉完美結束，請回歸雲庭。]

白天使不言不語。

祂垂着眼，純白的睫毛安安靜靜的斂着，在眼下投下一片淡薄的剪影。明明沒有動作，卻讓人膽戰心驚。主神送他的琴刀已經被殷紅的血染的斑駁不堪，液體不斷往下滴落着，帶着死亡的腥味。

一股緊張的氣氛霎時間籠罩了整個雲庭。觀看這場直播的人心底都蔓延着淡淡的恐懼，他們不敢出聲，甚至不敢呼吸，生怕驚擾了畫面中提着刀的天使。

主神全神貫注的盯着白天使。

安樂之神瞳孔中的白環忽隐忽現，臉上浮現出了金色的紋路。

黑天使則冷靜的翻閱着“萬象之書”，預設好白天使萬一失控，他們要怎麼進行回收措施——

[收到。]白天使慢吞吞道。

也許，是把這種對生命的漠然貫徹到底，白天使并沒有因為殺戮而上瘾。祂隻是甩了甩刀，漂亮的眉毛皺着，對于自己新得到的東西不防污這一點很是不滿。

像是蕩秋千、睡覺、看黑天使和主神吵架一樣，天使對這份新得到的工作沒什麼看法，隻是列為了日常的一項。既然這是主神的要求，祂便去做，主神表示停止，祂便收手。

但沉默并沒有在雲庭中消失，緊迫感仍然存在。因為……神明們沒有完全歸順雲庭主神。主神在天使剛誕生那段時間的殘暴手段讓一部分神明記憶猶新。如此聽從主神差遣的強大存在，說的難聽一些，根本就是主神的一把刀，是主神發起鬥争最鋒利的兵器。

他們再次意識到了主神的力量。

主神的心情很好，樂呵呵的喝着紅茶，随後毫不在意的關閉了對天使的監控，雲庭所有的屏幕陷入漆黑。

祂将自己的信任徹底交給了白天使，再也不會監視祂的一舉一動。

因為，他的作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