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耳邊在轟鳴。
飛機失重了,所有人的身體懸空了起來,電源不知怎麼被切斷,艙内瞬間一片漆黑。
一片兵荒馬亂中,坐在窗邊的旅客突然尖叫起來,他們看見飛機的左翼冒着濃煙,逐漸脫離了機體。
過快的墜落使焦黑的斷面燃起密密麻麻的火星,一股滾燙的熱流順着外殼傳導到了艙壁,空氣中的濃煙灼燒着人的肺部。機體因失去左翼失衡旋轉,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裡一樣,座椅上的乘客很快在反複的抛飛中失去了意識。
……一陣爆炸般的破碎聲,如期響起。
*
炙熱的焰浪一路蔓延,撲面而來,背後的玻璃因為壓強破碎,靠窗的雲頤一瞬間被甩出了機艙。
雲頤意識模糊的睜開眼睛,因為大氣層的壓強,他那顆琥珀色的眼珠正在滲血,眼前的世界逐漸被染為血紅
。
極端的滾燙與背後刺骨的大風将他刮得東倒西歪,迸濺的碎片滑過他的頭皮,肩膀,洞穿了大腿,但軀體已經因為嚴寒失去了知覺……在徹底失明前,他眼睜睜飛機旋轉着墜落,像一隻在濃煙中無力掙紮的鋼鐵巨鳥。
瀕死中,雲頤的靈魂仿佛陷入了極緻的平靜。
他的記憶好像隐約閃回到了前些日子發生的一些事情。
撿到離家出走小孩那晚,不止那小孩被找到後讓爸媽揍了一頓,他也被雲峙揍了一頓,算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犯錯挨揍。
經過好幾天的沉思,他還是沒能過良心這關——雖然腦袋裡裝了一百個去死的念頭,但仍然沒有下定決心讓這麼多人給自己陪葬。雲頤動用了自己所有的途徑和辦法去攪黃這次航班,并讓自己的注意力,盡量從自己的事情轉移開來。
他好像又變回一個完美的人。
算了。
結果不盡人意,因為各種機緣巧合,他的努力沒能阻止航班起飛,沒能改變任何東西。即使他在起飛前想造謠耽誤起飛,但他依舊失敗了。因為他甚至連嘴都張不開,心髒會傳來強烈到失去開口能力的劇痛。
命運似乎不允許他開口。
也許,他隻能幹涉一定範圍的命運,如果想讓一整個飛機的人都避免遇難……命運不會讓他做這麼偉大的事。
……但至少,命運有了一絲偏移。
時間突然放緩了,一道模糊不清的發光虛影從這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中緩緩飄起,緩慢的動了一下。它腳尖輕輕一點,便完全停留在了萬裡高空,那具屍體獨自墜落着,消失在飛機殘留的濃煙中。
虛影睜開雙眼。有其他墜落得更慢的,支離破碎的東西穿過了虛影的身體,大概是皮包、手機等物。這些他人之物以燃燒的姿态自我消解着
有無形的線牽引着他們,它看見許多比起自己而言略顯黯淡的虛影從周圍浮現,然而他們雙目無神,隻能跟随着死去的軀體墜落。
一道無形的大門朝虛影洞開,劇烈的吸引他,像是母體在召喚。
然而在進入那道門扉之前,它突然執拗又充滿審視的擡頭,“全知”的目光掃向更高之處——這個世界的最高之處。那是一處非現實意義的至高之所,一座青青的山,一棟白白的小樓。
墨發白瞳的神明坐在工位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神色淡然而嚴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