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峙甚至懶得聽他繼續胡說八道,電話被嘟一聲挂斷。
這個反應也在意料之中。
雲頤打開通訊錄,手指往上滑動。他一向很聽家裡人的話,但不代表他沒能力制造一件真正的,足以讓雲峙走不開的急事。
事情的發展居然和夢裡一模一樣,雲頤甚至有點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了……母親的轉變令他感到極其意外,她居然真準備送自己出國。
之前聽她和雲峙在病房門口吵的這麼兇,還把房子變現了,雲頤以為自己和繼母的關系幾乎是不可調解了。
但……女性啊,真的非常容易心軟,僅僅是昨天發病時被她看見,她就又被内心豎起的道德高牆圍困了。
沒關系,他會讓一切回到正軌。
父親去世後,作為唯一繼承人的雲頤自然得到了所有股份。但由于未成年和重疾在身,大半的股份給了雲峙托管,作為公司的真正持有者,他仍然能做些什麼。
也許他現在就可以想好遺囑的内容,存一份自動公開的錄音,等一切結束,股份繼承的手續也會迅速一些。
說起來他其實還有個選擇,就是想辦法讓航空公司取消那趟航班之類的,這樣倒是能救更多人。但雲頤想了想,發覺自己實在自私。因為他已經想到這麼做,但卻根本懶得這麼做,他不想做無名英雄,正義勇士,他隻想得到一個名正言順的歸宿,那就是和飛機一起解體。
一切都無所謂,哪怕是這個世界的其他人。
換做飛機上任何一個人,隻要是個正常人類得到這樣預知未來的機會,都會因為惋惜而做出挽救這趟航班的努力。
但是雲頤——
他想,就這樣吧,他不想再做更多的事了。
從出生那一刻,他就在等待結束。
……
放學鈴響,學生們三三兩兩的從學校大門湧出。幾個男孩十分熟稔的勾着雲頤,像是認識的半輩子的好兄弟一樣。
校服裡穿着球衣的少年笑嘻嘻的推搡前面戴着眼鏡的男生,炫耀自己最近的遊戲戰績。
眼鏡男十分嫌棄的躲開他的手,挺直了腰快步往校門口跑去,雲頤同其他人一起看了過去,看着他奔向路邊站着的那個文靜的女孩。
注意到了這群男生的目光,女孩有些尴尬的别過了頭。
球衣少年笑嘻嘻說:“這小子每次看見喜歡的女生都跑的飛快。”
另一個人說: “見喜歡的人當然要跑着去了,不主動點她喜歡上别人怎麼辦?”
“退一萬步來說,就不能讓她主動追我嗎?”
“你從小到大都沒被人追過吧。”一個男生若有所思。
“就是因為這樣你才不招女生喜歡……”
“沒談過戀愛怎麼了,怎麼了!”球衣少年惱羞成怒,然後一個轉身指向雲頤,信誓旦旦:“我打賭,他肯定也沒談過。”
雲頤剛想說些什麼,卻似乎有什麼細細密密的東西在這個時候突然纏繞上了他的心髒,沉甸甸的,令人難以開口。
他下意識掏出手機,點開相冊——那裡隻保存着一些身份證件,以及重要資料和報告的照片,也不知道要找什麼東西。
他的心情陡然煩躁,但忍耐住了,表面仍然一絲不苟。
有人嘀咕:“他看起來就不缺人喜歡,和他比幹嘛?”
“你肯定是galgame玩多了,覺得全世界女生都要圍着你轉吧~”
“嗷嗷嗷!”
球衣少年瞬間吱吱哇哇的沖了上去。
雲頤移開目光,從周圍吵鬧的鳴笛聲穿過,一輛黑色的車等在校門口稍遠處,被人群圍堵,車窗半開着,露出裡邊人的半張臉。
——雲頤和身邊的同學揮了揮手告别,上了雲峙的車。
雲峙覺得他有些反常。但具體是哪也說不上來,可能是因為雲頤向來很聽從家裡的安排,雖然有主見,卻從不會擅自去做什麼。
而他今天自己來了學校,交了一堆朋友……呃,這也不是什麼壞事,确實也該好好處理人際關系了。
車裡的兩人各有心事,都沒說話。到了醫院之後,雲峙去辦理轉院手續,雲頤則在住院部樓下的小公園散步。
其實也沒什麼好逛的。醫院的每一棵樹,每一叢花他早已認得清清楚楚,打理良好的植株在黃昏下顯得略微黯淡,葉片随晚風輕輕搖曳着。此時天色漸暗,打太極和坐在石桌上下棋的老人都回去了,這裡安靜的不像話。
一個滑着滑闆的小孩從上坡處飛速滑下,看了幾眼這個獨自坐在公園長椅上的少年。
雲頤對他的打量不甚感興趣,但這個十歲左右的小孩繞着他滑了好幾圈的之後,他還是收起手機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略顯無奈的開口:“你想做什麼?”
小孩在他的面前慢慢停了下來:“要不要來玩滑闆?”
雲頤說:“我不會。”
小孩單腳拖拽着滑闆滑動着:“我可以教你。”
雲頤搖搖頭:“不用……”
……然後,雲頤莫名其妙的坐在了滑闆上,人行道的上坡處,小孩貼心的替他踹了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