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原來連清潔工都缺麼?”
天使聽到旁邊灰色發絲的少年在小聲自語。
他的年紀大約十一二歲,穿着薄薄的襯衫夾克,瘦削而蒼白的臉頰被半長的發絲虛掩着,深黑的瞳孔不太聚焦的盯着前方,并很少轉動眼珠,似乎是個盲人。
他身邊沒有仆人,似乎是獨自一人上船的,當奧斯頓船長示意下一個輪到他發言時,灰發少年遲疑又慌亂的站了起來,雖然他身材高瘦,背脊卻佝偻得厲害,手指蜷縮着,不斷撥弄着一枚銀白色戒指:“我沒有特長……做什麼都可以……”
“你是亞希伯恩·穆倫斯的兒子?”
奧斯頓突然問。
亞希伯恩·穆倫斯,曾是這片大陸最有名的哲學家,兼科倫斯大學的校長,四年前去鄰國拜訪友人時死于暴亂。穆倫斯的夫人在丈夫死後悲痛欲絕,重新被母家接納,帶兒子搬到了首都凱科斯。
少年聲如蚊蠅的回應:“……嗯,是的,我叫伯尼。”
奧斯頓長深深的看着他,長久的沉默讓伯尼感覺毛骨悚然,即使什麼都看不見,他也極力躲避着他人的注視。
接着,他聽到一聲歎息。
“你的責任是清潔工,負責清潔餐廳,在所有人用餐結束後,你要留下來收拾殘局。”奧斯頓直接決定了他的去向。
伯尼有些驚訝的擡起了頭,不過很快又埋了下去,額前的劉海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他有些不情不願,畢竟最下等的奴仆才會做這種工作,可猶豫了好一會,都沒有積攢起足夠的勇氣争辯:“……好的。”
在他坐下後,果不其然,有些比他年紀還小的孩子戲谑的看了過來,還有人在桌下悄悄踢了踢他的皮鞋,發出悶笑,像是在嘲諷他的無能。
伯尼深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更白了。
他聞到了一股淺淺的食物香氣,面前依次端上來的食物大概有——煎肉排,面包,蔬菜濃湯,以及一些用酒或糖腌制的水果。
他卻半分胃口也沒有了。
雲頤的席位處于中央,在這堆家世顯赫的客人中不高也不低,他悄然觀察着船上的每一個人,其中,在伯尼身上打量的最久。
從之前的情況得知,海裡十分危險,船上某個人又有是可能會蹦出來背刺的罪神眷屬,而船長不僅掌控着船,還深知在海上讓人活下去的規則,待在他的身邊肯定比待在其他地方安全。
那麼,這些工作的危險排序大概是:探險者>哨兵>醫生>向導>廚師>水手>清潔工。
向導,哨兵和水手是可能和船長發生交集最多的工作。
想要避免無緣無故死亡必須遠離海洋,而一個隻在所有人離開後打掃餐廳的清潔工,幾乎不存在與危險接觸的機會。餐廳位于二層,是距離哨兵塔樓和船長室最近的地方,遇到危險求助也十分方便。
船長在保護他?
因為他是盲者?或者亞希伯恩·穆倫斯的後代?
來不及繼續深入猜想,奧斯頓的目光已經向着後一順位的發言者看了過來。
雲頤站起身,他的臉上總是帶着溫柔的笑意,舉止文雅,一看就十分平易近人,黑褐色的發絲與好看的琥珀色的眼瞳讓他在船上的客人中顯得格外與衆不同。
而坐在他身邊,看起來隻比四歲的凱莉·卡特羅曼大一點的小少爺則更鶴立雞群了,雪白色的發絲紮成了低馬尾,纖長的淺色睫毛,晶瑩的冰藍色瞳孔,精緻完美得不像真人,像是一隻纖毫畢現的瓷體人偶。
開飯前,有客人鼓起勇氣主動和小少爺搭話,卻被完完全全無視了,祂面無表情的,一心一意的捧着自己的茶杯,目光毫無變化,似乎是在走神。
實際上隻是在腦内和宿主聊天^ ^……
“我的名字是埃特·克斯汀,這是我的弟弟……”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就是這一刻,所有人耳朵都豎了起來。
可他們仍然沒聽清下文。
哪怕埃特·克斯汀的确說出了一個發音準确,聲音清晰的名字,他們也一點都沒聽清,就像被突然屏蔽了信号一樣,他們的大腦根本無法記憶這個單詞。
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許多人上一秒可能對自己剛剛聽見的東西感到十分意外、恐慌,但下一秒,他們通通忘了自己剛剛思考的内容,忘了自己上一秒還在恐懼之中,忘了剛剛自己注視着誰……包括比别人反應更為迅速,神色更加愕然的奧斯頓船長。
一切又恢複了正常。
聚焦在融珏身上的目光在某個巧合發生後通通消失了,在座所有人心髒跳得莫名劇烈,取而代之的是迫切轉移注意力的欲望,他們的目光下意識一齊投向埃特·克斯汀,等待他的選擇……
“我希望成為船上的廚師。”雲頤面不改色的說。
坐在後排的阿爾傑頭冒青筋:“……”
做家務上瘾了?
他的要求過于平淡,影響不到别人一星半點,奧斯頓船長自然沒什麼意見,解釋幾句就表示通過了。
天使看了船長一眼,很随便的挑了個符合自己定位的工作:“我來當向導。”
奧斯頓沉默片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