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環顧了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下躺着梆硬的行軍床,和身上蓋着的比紙皮子厚不了多少的被子,以及身上穿着的補丁打補丁的衣服……
天爺啊,讓她收回剛剛的話吧,她是來都來了但真的很難“安”啊!
就這還是男主所在的工人家庭呢!
城裡尚且這麼窮,鄉下就真的是無法想象啊!
在快穿局這麼多年,就沒接過這麼慘又這麼窮的任務。
蘇清溪仰天長歎——
她真的能以炮灰的身份,完成之後可能還會更慘更倒黴的任務嗎?!
不過還好,她向來在崩人設、崩劇情上面有一手,而領導在她丢過來時也沒說不許她放飛自我。所以,隻要注意點,别像之前那樣給男女主該走的主線和感情線搞崩了,就絕對沒問題。
當然,下鄉是絕對不可能下鄉的,死都别指望她能下鄉給女主送菜!
再把劇情又翻看了一遍後,蘇清溪眼睛提溜一轉,覺得自己來得這個時間點剛好夠自己做點什麼……
嘿嘿。
想好該怎麼做後,蘇清溪就跑到廚房用壺裡剩下的涼水填了填肚子後,就又撐着虛弱的身體開始翻箱倒櫃起來……
……
老蘇家的幾個孩子都跟親爹蘇衛國一樣,是個頂個地會裝腔作勢,明明都不願意下鄉卻都不願意做惡人,張口閉口就是聽父母安排。
對于蘇清溪為下鄉鬧絕食的行為,他們也都跟不知道似的,早在原來的蘇清溪表态說不願意下鄉的當天,就在在蘇衛國和陳慶梅的安排下,回了同住在四九城的姥爺家,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蘇衛國和陳慶梅倒是沒走,他們倆還得上班呢。就是一上班就是一天,下班回家後,對鬧絕食的原主也是秉持着視而不見原則,妥妥的冷暴力。
一家子都等着蘇清溪主動服軟,卻不想這樣的環境正給了蘇清溪搞事的機會——趁着老蘇家這幾個人都沒在家,蘇清溪硬撐着好幾天沒吃飯的身體,足足忙活了一下午!
等她忙活完了,上班的人也該下班了。
……
蘇衛國和陳慶梅兩口子都在化肥廠工作,每天都是早上七點半上班,五點半下班,六點到家,今天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二丫頭想明白了沒有……”
回家的路才剛走一半,蘇衛國就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陳慶梅一聽這話,沒好帶氣地說道:“想不想得明白,等過完年也得帶她去知青辦報名,總不能叫清泉或清河去下鄉吧。我可舍不得!”
蘇清泉是蘇清溪的三姐,比她大兩歲,她們姐倆,包括還在幹臨時工的大哥,和家裡最有希望考大學卻已經停課在家兩年的蘇清江,都是知青辦動員的對象。
盡管家裡已經決定叫蘇清溪下鄉,但蘇衛國和陳慶梅都怕未來政策會叫沒結婚沒工作的都去當知青,最近也是沒少替倆兒子想辦法。
陳慶梅:“你說咱們這當爹媽的,就算是有點偏心也總不可能會害她吧,這手指頭還有長有短呢,咱們讓她下鄉也不是叫她去送死,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大氣性呢!”
“再說了,政策要求一家出一個孩子去插隊,咱家好幾個孩子,真要是一個都不去的話,那就是思想不積極,叫廠裡領導知道了都得受影響!可要是去的話,你說讓誰去合适?”
說起這個,陳慶梅也是又氣又委屈:“清海是長子,過完年就24了,我還盼着他早點結婚,娶個城裡媳婦給我生孫子呢。而清江又是個會讀書的,隻要咱們能想辦法給他留在城裡繼續讀書,那畢業就絕對能分配個好工作,下鄉實在可惜!清泉和清溪都是女孩兒,但清泉和她那個幹部家庭出身的同學也認識好幾年了,眼瞅着就要談婚事了,要是下鄉……”
蘇衛國和陳慶梅想得差不多,他這人向來重男輕女,家裡這倆兒子肯定是不能去的,而在倆閨女中間,他則是更看重誰能給家裡做出更大的貢獻。
之所以提起這句,其實就是想叫妻子出頭再當回惡人,叫還擱家鬧絕食的二閨女老實點,省得她天天在家要死要活的,叫鄰居看笑話。
兩口子一合計,覺得還是得軟硬兼施。
蘇衛國囑咐道:“你回去之後語氣别那麼沖,說幾句軟話,就跟清溪說咱現在正在想辦法,這孩子心軟,好糊弄,肯定會信的。反正這報名得等到年後才截止,具體的下鄉時間也得過完年,叫她先踏踏實實在家過年,有啥事過完年再說。”
陳慶梅有些遲疑:“那她要是當真了,過完年還不去報名咋辦?”
“報名又不是必須要本人親自去,咱作為父母不也可以替她報名嘛!”
蘇衛國心裡忍不住嫌棄,嘴上卻還溫聲細語地解釋着:“真要論起來,咱家這幾個孩子都符合下鄉的條件,老大是臨時工,老二學校又停課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恢複,老三那就更别說了,沒考上高中也沒個工作,街道辦一趟趟來咱家其實就是點她呢……”
說實話,對蘇清泉這閨女,蘇衛國也是挺瞧不上的。
這就是個一瓶子不滿半瓶子晃的主兒,要不是有希望能嫁給她那個出身幹部家庭的男同學的話,蘇衛國指定得讓她去下鄉。
他遲遲将報名的事情往年後拖,也是為了看看蘇清泉嫁人這事能不能成功。要是成功了,就計劃不變,叫小閨女下鄉當知青,但要是成功不了……
蘇衛國心想,他這小閨女的模樣可比大閨女強了不止一星半點,在他們這一片都是數一數二的!要不是性格太不讨喜,他早就得托人給她安排樁能幫襯家裡的好親事了!
所以,哪怕蘇衛國嘴上還附和着妻子要小閨女下鄉,心裡卻已經思考着,要是大閨女過完年也沒能順利嫁進幹部家庭,那等年後去知青辦被報名的人選,可就得再掂量掂量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太早,還是得先讓妻子出馬給蘇清溪安撫好:“……等過完年,咱們倆就直接去知青辦把名報上,等回頭知青辦組織下鄉,就算是想鬧也沒用,報的誰名就得誰去,大不了多給點錢和票。”
“成,到時候就按你說的辦!”陳慶梅覺得丈夫這主意不錯,卻沒注意蘇衛國從始至終都隐去了名字,沒說到底是要誰去下鄉的說辭。
打定主意後,陳慶梅是虎虎生風地往家走,蘇衛國在後頭拎着包是一路小跑着追。
“清海爸媽下班了?”
“是,下班了。”
在完成了筒子樓生活必有的寒暄流程後,兩口子顧不得左鄰右舍探究的目光,一前一後進了家門,準備給蘇清溪下最後通牒!
……
老蘇家一家七口人都住在化肥廠分的職工筒子樓裡,房子不大,也就不到五十平米,勉強算是個兩室一廳。
蘇衛國和陳慶梅兩口子住小的卧室,大一點的那間屋則被隔開成了兩個小單間,倆兒子睡一間,倆閨女睡另一間。
但在前兩年學校還沒停課的時候,準備考高中的蘇清泉說需要個安靜的環境學習,蘇清溪就這麼搬出了房間。
哪怕後來蘇清泉根本沒能考上高中,蘇清溪這個小可憐蛋兒也沒能再回回去屋裡睡,就這樣被“驅逐”到了靠近大門的靠牆犄角。
一張梆硬的行軍床,她是一睡就睡了好幾年。
哪怕是這幾天鬧絕食,原來的蘇清溪也隻能縮在這根本沒人搭理的犄角旮旯裡,對着牆皮較勁。
這樣的結果當然就是叫家裡這幾個各有打算的兄弟姐妹們更瞧不起她,也更覺得她好欺負了。
不光是兄弟姐妹,陳慶梅這個當媽的,也是頂頂瞧了不上她。
像是此刻,哪怕蘇衛國在進門前再三囑咐叫她說話别那麼沖,陳慶梅也還是在開門,看見躺在離門口隻有幾步遠位置的蘇清溪的第一時間,這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但還沒等她開口教訓,就見蘇清溪一個翻身趴在了地上,邊往前蛄蛹着試圖抓住陳慶梅的褲腳,邊狀似氣若遊絲,卻又用足夠讓屋裡屋外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爸……媽……求求你們……給我口飯吃……
“我不敢鬧了……我下鄉……隻求你們能在我下鄉前讓我吃上飽飯……”
站在門口的陳慶梅:“!!!”
還沒關門的蘇衛國:“!!!”
探頭探腦的鄰居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