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星籲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那真是……”
“真是該死。”嘉畫淡聲,明豔眉眼被燭光籠住,柔和又冰冷。
和星抿唇笑了笑,附和:“是該死,那明日還要他來麼?”
“不要他來,我現在見到他就生氣。”嘉畫憤憤,将手中不小心燒焦的筆杆拿開。
“不過……”她揮了揮手,散去燒焦的煙味,“我雖不想見他,卻也不許他亂跑,若哪天心情好了,必要他召之即來。”
“我明兒去吩咐府上侍衛在外頭看着,另外知會住持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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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後,嘉畫的确不找宋序,隻自己閑暇抄經,偶爾在後寺逛逛。
後寺人少,往來隻一些僧人,反倒清淨。也便于她抄經遇見不理解的,可以抓人問幾聲。
至于宋序,她不問,和星卻會偶爾“不經意”提兩句,他常在枯生大師處待着,要麼就去寺中幫忙,或者找武僧切磋。
嘉畫聽了也淡淡的:“與我無關,他已不是我的侍衛了。”
認真抄起經來,日子過得倒也快。
她才将手中一卷《金剛經》抄了小半,寺中又迎來一位貴客。
嘉畫躺在榻上懶得起身,不鹹不淡:“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多久才來?”
符山晴今日上身一件嫩黃裡衣,外罩淺藍花紋直裰,下身則是素色繡金的褶裙,描眉點唇,發間還别了珠钗,流蘇随步搖曳,十分明媚勝春。
她吩咐丫頭将帶的禮物交予和星收好,才脫了外披坐到榻上:“嘉畫,非是我不來看你,是你鬧得大出風頭,我一時半會兒不便來。”
“那今日怎麼有空來呢?”
“挪些,我也上來靠靠。”符山晴脫去鞋襪,與她倚在一塊,笑道,“我家今日禮佛,我就來了,本來我父親不願意叫我來的,她知道我要來找你,但我母親同意了,還叫我好好安慰你呢。”
嘉畫笑問:“你打算怎麼安慰我?”
“我瞧你心情很好,哪裡需要人安慰?且我要給你帶個不算好的消息。”
“什麼?”
“朱衣侯府那位二世祖回京了。”
“我知道。”嘉畫不意外。
“你知道?”符山晴驚詫,“你在禁足,消息也這般靈敏麼?”
嘉畫嗤笑,将上次遇見那位纨绔的事告訴她,隻隐去了宋序那段。
好友評價:“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你知道那世子莫文州做了什麼嗎?”
“嗯?”
“他聽說因一位像秦淮書的男子鬧了半個夜京,竟然大發醋意,不打聽清楚,就把上次你府上那位王書生随便按個理由抓進大牢了!”
嘉畫嘴角抽動:“……”
“後來呢?”她問,“鬧出人命了?”
“我不知道,這事鬧的不大,你也知道莫文州這人有些手段,我還是從秋心那裡聽說的。”
她口中的秋心,乃工部侍郎黃武德黃大人的孫女黃秋心,系二房所出,大房則娶了朱衣侯府老侯夫人的小女兒,兩家算是姻親。
符山晴道:“莫文州從前就惦記你,若非有秦淮書,他不知會做什麼呢,當年秦淮書揍他幾頓真不冤。”
提起當年事,嘉畫忍不住笑了聲。
她想起秦淮書十五歲時,尚需要雙拳四腳一道才把莫文州打的鼻青臉腫,到了十七歲,便能輕輕松松單手揪住衣領将他提起來了。
莫文州這人是侯府獨子,也是老侯爺寵大的,慣的是無法無天。
他從小眠花宿柳,吃喝嫖賭,一身惡習,想做什麼便做什麼,想要什麼也必定要得到。
大約是在嘉畫這裡吃了閉門羹,于是反而激起反骨,明知嘉畫與秦淮書有婚約,還說些有用沒用的話,送些亂七八糟的禮。
像個蒼蠅似的煩。
于是嘉畫忍無可忍,找娘娘告狀。
偏偏老侯爺慣着,娘娘憐老侯爺戎馬一生,年紀大了,隻有這個寶貝孫子,便隻能說,這都是孩子們小打小鬧,大人們随他們去就是。
結果第二日,秦淮書就找到莫文州狠狠揍了一頓,讓人鼻青臉腫半月出不了門,直把老侯爺氣的發病。
秦淮書為此事被秦将軍抽了頓鞭子。
雖罰,不改,也不認錯,更不去侯府登門道歉。
莫文州養了一段時間的傷,就被祖父送去鹽州外祖家,隻逢年過節才接回來。
嘉畫也算是安生了不少。
符山晴忽然出聲打斷她沉陷的回憶,環顧四周,饒有興趣問:“那個誰呢?”
她沒指名道姓,但嘉畫知道她問的是宋序。
嘉畫皺眉,懶得多說:“他就在寺中,我并不太想見他。”
符山晴雖好奇,見她如此反應,便沒追問,隻關心道:“這裡雖在京中,條件卻不大好,也冷得多,如今快入冬了,你又曾大病一場,不如讓太後娘娘求個情,讓你早些回去吧,反正沒幾天了。”
嘉畫坐起身,朝窗外看去,秋深,竹葉已枯了許多,竟生出些荒涼之感。
“也好。”她輕聲應道。
符山晴這才笑問:“你那位面首,要一同攜回府上麼?”
嘉畫眉尾微挑:“不……我已經玩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