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星笑着走了,屋内便又安靜下來。
嘉畫坐在床邊,仔細端詳着宋序,從眉眼,到鼻梁,到嘴唇……
真的太像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呢。
但他與秦淮書性子不像,秦淮書可不會對她生氣。
不過宋序這般安靜躺着,她不用看見他疏離的眼神,聽見他冷淡的語調,那倒是與秦淮書睡着時一般無二了。
嘉畫忍不住俯下身,貼近了他,近到似乎能感受到他清淺的呼吸。
二人的氣息便纏在一起,不分彼此。
她用手指輕輕描摹他的眉眼,眸中漸漸失神。
她想起曾經秦淮書戰場負傷,在府上将養,她實在擔心得很,常往将軍府去看望。
有一回她去的時候,秦淮書睡着了,枕邊還放着翻閱了一半的兵書。
府上侍女端了藥來,說到了喝藥的時辰。
嘉畫不忍吵醒他,就讓她放在一旁,說等會兒自己會叫他的。
将軍府上下皆知他們的婚事,因此侍女對此無異議,倒是一臉笑意地退了出去。
嘉畫望着秦淮書睡着的樣子,眼神越發溫柔,她忽然覺得他能這樣休息真不容易。
大希朝周邊并不安定,常有外部勢力生事,秦淮書的母親秦将軍亦是常年駐守在北境一帶,而秦淮書則主要負責南境幾座重要城鎮的防守。
秦淮書年少成名,小時候陪太子讀書,抽空便遵母命練習騎射,又要研讀兵法,十三歲便上了戰場,十四歲時在湛州之役中以少勝多,一戰成名。
直到十七歲,他絕大部分時間都在南境,極大的震懾了南境之外野心勃勃的敵軍,于諸國之中威名赫赫。
大希朝兵多将少,良将難求,嘉畫便是想讓秦淮書留在夜京也不能,她身為郡主,自然以國家百姓為先。
原本南境外諸國已打算派使者來夜京求和了,南境眼見着能安穩至少十年光陰,偏偏他于得勝後遭人暗算,命隕于婚前前一日。
他去世的消息一經傳出,那些曾被他征服了打怕了的小國,再次蠢蠢欲動,不甘臣服于大希,和談事宜一拖再拖,直至擱置。
嘉畫眼尾發紅,眼睫潤濕。
她伏在枕邊,已有些分不清記憶中的秦淮書與眼前的宋序。
她很想他,特别特别想他。
她撫摸着他的臉,又輕輕蹭了蹭,像隻粘人的貓。
正如當時,她也是如此。
不過那次,她悄悄在秦淮書臉上落下一吻時,忽然發現他睫毛顫了顫,便立即羞紅了臉,驚道:“好啊秦淮書,你竟然裝睡!”
秦淮書嘴角的弧度揚了起來,再也忍不住,睜開眼笑。
“小畫,你怎麼偷親我?”
“我……”
嘉畫臉紅透了,卻要強地與他對視,還要故作兇狠地道:“我就是親了!我是郡主,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秦淮書低笑。
嘉畫:“不許笑!”
秦淮書卻将被子猛地掀開,将她反裹住,一個翻身壓在了下面。
嘉畫驚呼一聲,瞪大了眼盯着他。
“小心傷!”
“不要緊。”秦淮書笑得恣意,“禮尚往來,現在輪到我了。”
嘉畫了然他要做什麼,立即緊張地閉上眼,果然下一刻,秦淮書溫熱的唇便落在她的唇上。
那是他們第一次親吻,原來唇與唇的相觸是如此柔軟,如此讓人意亂情迷。
可她又很快想起那個凍僵的夜晚——
她緊緊抱着秦淮書,冷得打顫,似乎血管裡的血液都不會流動了。
一向溫熱的秦淮書,在他的懷裡,卻比她還要冷。
她吻着他的眉眼,又吻着他的唇。
一遍又一遍地說:“秦淮書,不要裝睡了,好不好?……”
但他毫無反應,似乎睡得太沉太沉了。
憶至此處,她微微瑟縮了下,忽從肌膚相觸處感覺到淡淡暖意,這才猛地從那個噩夢中跌落出來。
嘉畫睜開眼,重新坐起身子,深吸着氣,随後擡手拂去眼角的淚,眼中的恍惚漸漸退卻。
她伸手摸了摸藥碗,已不燙了,便用勺子輕輕舀了舀,慢慢喂到宋序嘴邊。
大約是嘉畫不大會照顧人,湯藥從嘴角溢了出來,宋序皺眉輕咳了一陣,仍然未醒。
嘉畫忙将藥碗放下,又手忙腳亂地用帕子給他擦拭。
他忽然握住了嘉畫的手,輕輕放到唇邊蹭了蹭,仿佛是下意識的動作。
他的唇色血色很淺,卻觸感溫熱。
嘉畫有些發怔,一時連手也忘記收回去,任由他緊緊握住。
她安靜望着他,不知他正做什麼夢,眉頭微蹙着。
嘉畫遲疑了下,将手指落在他眉心,輕柔撫摸。
大約感受到她的安撫動作,宋序陷在軟枕上的臉側了側,墨發滑落下來,人也松弛了些。
見他睡得沉,嘉畫也不打算繼續喂藥了,正欲打算去書房抄會兒經。
她才剛将手抽出來,宋序卻緊握不放,含糊不清地喚了聲:“……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