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姐姐不願,我怎會下這樣的旨意……”
皇帝的話還未完,嘉畫反問:“那你說了作甚?秦将軍給你上疏你拒了就是,白白給我添堵。”
她擡手按了按泛紅的眼,遮住情緒:“本來昨晚就沒睡好。”
皇帝:“……”
語滞片刻,他才委屈解釋:“不是我不敢拒,是太後也來勸我,我實不敢拒太後,隻能跟姐姐說了。”
嘉畫掩面的手放下,仿佛無事人般,笑了聲:“分明是我的事,娘娘不來勸我,卻來勸你。”
“因為勸姐姐沒用。”
“那勸你有用?你要下旨逼我?”
“……”
“我去娘娘那兒。”嘉畫起身欲走。
“姐姐。”皇帝默然片刻,低聲歎道,“……淮書身故将滿三年了。”
嘉畫頓了頓,回頭望他。
“那麼,下一句是‘人死不能複生’?”
皇帝啞然。
嘉畫也不再說,轉身擺了擺手,走了。
嘉畫自小在太後身邊長大,趙墨珩登基兩年後她才出宮建府,郡主府占地極大,花費不小,其中有一部分是太後私庫的貼己,足見太後對她的疼愛。
郡主府離皇宮不過百多丈,她離宮後,也常常進宮看望太後。
這次來時,正是午後,太後小憩未醒,于是嘉畫便到偏殿裡呆了會兒,和星從外頭進來,手裡提了個金絲鳥籠,裡面是隻叫聲清脆的黑鳥。
“滿江姑姑叫我來拿給郡主解悶。”
嘉畫趴在桌上瞧:“這是什麼?烏鴉?”
和星答:“是隻八哥。”
嘉畫拿了桌上的點心咬了口,想用剩下的逗它,随口問:“這八哥會說話嗎?”
“不會說話。”
嘉畫一呆,看看和星,和星撲哧一聲笑道:“是它說的,不是我,原來這八哥真會說話呢!”
嘉畫也笑了,輕敲籠子:“還會騙人呢。”
“不會說話。”八哥頭歪了歪,又說了句。
“不會說話你在說什麼?”
“我是人。”
“……你是人?”
“我是人。”
嘉畫一愣:“……這句誰教它的?滿江姑姑教的?”
“可不是我教的。”
門外走進一位宮裝女使,語笑盈盈,氣度沉穩,“是小皇子教的,小皇子不肯念書,太後娘娘叫人尋了隻鳥跟他解悶,小皇子便天天教它些無厘頭的話,不過倒是有趣。”
“姑姑好。”嘉畫起身行禮。
“郡主也好。”滿江笑着還禮,幾步過來攀着她手,“走吧,太後起了。”又對和星說:“辛苦姑娘提着這隻八哥過來。”
滿江是太後的掌事宮女,貼身服侍皇後幾十年,嘉畫在宮中長大,對她是一樣的親近尊重。
嘉畫挽着她胳膊,她心思細膩地察覺出一些不對勁,便問她:“方才同皇上鬧矛盾了?”
嘉畫搖頭。
滿江又問:“那是……秦将軍的事?”
嘉畫步子一頓,看向她。
滿江拍拍她胳膊,在寝宮前停下來,低聲道:“不管太後做什麼決定,總是因為疼你,這一點毋庸置疑。”
嘉畫沉默地點了下頭,方才因皇帝那幾句話掀起的情緒又翻湧起來,實難壓住。
滿江溫聲道:“那你自己進去陪太後聊會兒吧,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她說罷,又吩咐了和星幾句,帶她一道離開了。
嘉畫緩了緩心神,走進寝宮。
太後雖年過四十,但保養的很好,看起來仍然年輕。
她午睡起來坐在窗前,梳頭宮女正在給她篦頭,一頭烏發傾瀉下來,在日光下泛着光,像一匹絲綢。
嘉畫進來就在她旁邊的圓凳下坐了,趴在她的梳妝桌上,軟軟喚了聲:“娘娘。”
太後問:“怎麼這副模樣?皇帝惹你生氣了?”
“不是……”嘉畫埋首在臂彎裡,聲音悶悶的。
“那是什麼?……難道是生我的氣?怪不得好些日子沒來瞧我了,傷心得我白頭發都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