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未反應過來,尹陸便已經側身跑向了不遠處的金柱!
黎霜借着靈巧的身形,三步并作兩步奔向尹陸,及時将他拉住,“太傅小心!”
朝堂上亂成一團。圍着尹陸的一群朝臣吵吵鬧鬧,以馮禦為首的臣子站在一旁不為所動,簡直讓人頭疼。
“夠了!”皇帝怒喝,下首衆人無一不跪下請罪。
他按了按額角,不着痕迹地掃了一眼馮禦,沉聲道:“大皇子馮禦,罰俸一年,禁足府内三月。”
馮禦擡頭應下,嘴角揚起笑容。
皇帝氣鼓鼓地離開,衆人起身,殿内又變得鬧哄哄。
衆人朝殿外走去。黎伯約扶着尹陸,正好碰上了看上去着急離開的張作。
“張大人,”尹陸叫住張作,“難處人人都有,可并非人人都會因為這點難處去違背良心,做喪盡天良之事。”
張作一頓,朝尹陸見了禮,一眼也沒看他身旁的黎伯約,“多謝尹太傅提點,下官會牢牢記住。”
黎霜跟在幾人身後,正要上前去尋黎伯約,馮淵适時走到了她的身邊。
“殿下可有話要說?”黎霜放棄了方才的想法,放慢了腳步。
“我想問問,李大人何時站了隊?”馮淵語氣不明。
黎霜不明所以,“臣并未站隊。即使臣不過位居從二品,但也不會對此等事不聞不問。”
“可是李大人此前除了與大理寺有關之事,在朝中從不發表意見,向來作壁上觀。”馮淵觀察着黎霜的神色。
黎霜頓了頓,道:“許是臣不太合群又不善言辭,所以給了殿下這樣的錯覺。不過殿下放心,臣所言所做之事不過為了正義二字,不作他想。”
“好,”馮淵笑道:“李大人好心氣!”
黎霜回到大理寺,孟令輝走進書房,道:“大人,那張奉之又犯事了……”
才坐下來歇息沒多久的黎霜聞言,不屑道:“呵,可是他父親又花錢打點,讓大理寺無從下手?”
“不是的,”孟令輝道:“張奉之昨晚吃醉了酒,見街邊有一女童行乞,欲對其行不軌之事。那女童不從,張奉之便……”
黎霜握緊了拳頭,“他殺了那女童?!”
孟令輝面色沉痛,點了點頭,“我已經讓人将女童安葬。但聽今早發現的百姓說,那女童是個孤兒,并無親眷……”
所以張作即使知道張奉之又被人告上了大理寺,也無法打點此事。
“大人,”孟令輝有些猶豫,“此事應當不屬于大理寺的管轄範疇,該是西廠之責。”
黎霜沉了臉色,“那又如何?”
這件事就算給了西廠處置,隻會讓張作更好下手。
所以,即使逾權。她也必須要管。
“去把張奉之抓來,關他半月。若張作阻攔,就說我會要了張奉之的命。”黎霜冷道。
孟令輝應下,颔首離開。
黎霜以手掩面,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若是想,她真恨不得要了張奉之的命。可是如此一來,自己逾矩不說,還會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說自己濫用職權,草菅人命。
可是草菅人命的明明就是張奉之。但依大盛律法,張奉之罪不至死。這也是黎霜最厭惡的一點。
她曾多次跟刑部提出,要将無辜殘害他人者根據罪行嚴重程度判處,重至死刑。可是刑部并未應下,所以黎霜隻能将張奉之關進牢獄,卻做不得更多。
黎霜就這樣坐了許久,久到孟令輝來報說張奉之已經下了獄,她也沒有動作。
“大小姐。”
熟悉的吊兒郎當的聲音鑽進耳朵,黎霜放下手,看向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裴晏。
她竟有些羨慕,羨慕他從不會因為這些事煩心。
“做什麼?可有被人看見?”她問道。
裴晏大咧咧坐下,“沒有。”
他頓了頓,問道:“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大小姐抓了張奉之,不怕他爹報複你嗎?”
聞言,黎霜眼睫顫了顫,輕聲道:“我不怕。”
她微微仰頭,似自言自語,“一次不公平的審判,遠比十次犯罪更加嚴重。犯罪者無視律法,好比污染水流。可若是不公正的審判毀了律法,那就是污染了水源①。我若因為張奉之是兵部尚書之子便對其網開一面,那又有多少百姓會遭殃?”
裴晏的眸子閃着細碎的光亮,笑得溫和,道:“這大理寺卿的位置,還真非大小姐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