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不是時候。”
自己入仕也才五年而已,自己并未在朝堂站穩腳跟。甚至現在又惹上了大皇子一派,不可不謂是如履薄冰。
何況自己戰戰兢兢五載,任從二品的大理寺卿已是别人眼中飛黃騰達的好運勢。她不能行差踏錯,一步也不能。
偏偏此番又遇上西廠之事。
黎霜垂眼輕歎,身上密密麻麻的痛楚又開始蔓延。
冬日的天黑得格外快,等裴晏鏟清了屋外積雪,月亮已經高挂枝頭了。
他點了油燈,獵了兩隻山雞,就着撿來的柴火在竈台上忙活起來。
黎霜因背部受傷的原因,站立艱難。裴晏也沒打算讓她幫忙,隻讓黎霜在桌邊坐着。
她看着裴晏捏着山雞的後脖,手起刀落割斷喉管,鮮血盡數落在了木桶裡。
黎霜蹙了眉,打心底裡不願看那兩隻山雞掙紮的模樣。
拔毛、過水、挖内髒,裴晏做得行雲流水。
當屋内飄起香味,黎霜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十個時辰沒吃東西了。
“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嗎?”黎霜随口一問。
裴晏當真認真思考起來,道:“沒有。”
黎霜的表情變化了幾輪,無意識地嘗了塊雞肉。
還行,甚至比黎府廚子做的多了些味道,她心想。
裴晏樂見其成,多夾了幾塊在黎霜碗中。
“多吃點,能長肉。”
“食不言,寝不語。”黎霜看他。
裴晏的眸子閃過一絲不懷好意,笑道:“好,寝不語。”
黎霜沒打算再和他打機鋒,隻是突然感到有點燥熱,便放下了筷子。
她狐疑地看着手上發癢的地方,見慢慢起了紅疹,擡頭問裴晏:“你加了什麼?”
裴晏疑惑,答:“竈台下找的山藥,怎麼了?”
話畢,他沾沾自喜,“我還改了花刀,把山藥碾成泥灌進肉裡,怎麼樣,味道不錯吧?”
黎霜嘴角抽了抽,“我吃不了山藥,會起疹子。”
方才煙熏火燎,她哪裡看得到背對着自己的裴晏做了什麼。
難怪她覺得這雞肉的味道不同尋常。原來是十多年都沒碰過的山藥的味道。
裴晏張大了嘴,“不是吧大小姐,你山藥過敏?怎麼不早說呢?”
黎霜懶得問裴晏什麼是過敏,沒好氣道:“你又沒問。”
“那那那,”裴晏手足無措,站起身來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那怎麼辦?”
黎霜卻顯得鎮定得多。
她好歹了解些醫術,摘下頭頂玉冠,在裴晏驚訝的目光下從裡取出幾根銀針。
“太可怕了。”裴晏看着那幾根細長的針,喃喃自語。
黎霜的頭發散落,少了幹練,卻多了一分溫婉。
她忍着癢意,讓裴晏閉眼。而後黎霜撩起未受傷的一側手臂,舉針紮入自己的虎口處。
再是一針,毫不猶豫地紮進自己肘橫紋側的曲池穴。
她放下衣袖,自若地收好銀針。再把玉冠放在一旁,不打算再戴回去。
裴晏聽黎霜那處沒了動靜,試探着微轉些身子。見她果真收拾妥當,大大咧咧又坐了回來。
他見黎霜手上的紅疹已經開始消退,後怕道:“幸好幸好,否則我就成殺人兇手了。”
現在本來就隻有雞肉可吃,這樣一來,黎霜連這點吃食也無福消受了。
她哀怨地看着裴晏,“真是巧得很了,偏偏就隻剩下了山藥。”
裴晏頓時覺得黎霜在怪自己,忙要澄清,“我說真的,況且我又不知道你山藥過敏。”
黎霜蹙眉,“我還沒說什麼呢,這麼緊張做什麼。”
“那不是害怕麼,”裴晏故作後怕,道:“大小姐看我的時候總是像看什麼嫌疑犯,你不知道有多吓人呢。”
黎霜無言以對。
長安,大皇子府。
馮禦聽完來人彙報,喜上眉梢,當即讓人給了賞錢。
等來人退下,衛霄谄媚道:“殿下真是好計謀,這樣便再不用擔心李清正會來阻礙殿下大計了。”
馮禦頗有些自得,面帶嘲諷,“還以為多大本事,結果連山匪都應付不了。隻能說是我高看他了。”
衛霄稱是。
馮禦看他,“你那邊做的如何了?”
“陛下說了,明日便下旨。”衛霄垂首。
馮禦點了點頭。
見面前人還沒示下的意思,衛霄彎着腰,轉了轉眼睛,試探道:“不知殿下的下一步計劃……”
“自然是……”馮禦一頓,笑了笑,“禀明父皇,昭告天下,大理寺卿李清正回京路上遭遇山匪,不幸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