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拍拍手,渾不在意,“這還不簡單?把毒血吸出來就是了。”
黎霜看着他吊兒郎當的模樣,一點也不信,給他展示手肘窩處的小孔,“那這是什麼?”
“什麼?”裴晏當真看得仔細,面有疑慮,“什麼也沒有啊?”
黎霜輕咬着牙,用手指着那個極小的地方。
“莫不是大小姐自己不小心磕到碰到了,可跟我沒關系。”裴晏聳聳肩。
黎霜微眯了眼。
“等等。”裴晏突然看着她。
黎霜不明所以,等着裴晏的下文。
看着裴晏的手朝自己伸來,黎霜下意識往側邊躲去。
“做什麼?”
裴晏收回手,看着黎霜的耳鬓處,“你那裡有道口子,還挺長的。”
黎霜擡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條有些崎岖的紋理。
估摸着是之前在懸崖邊被長槍擦過時留下的。不過不太礙事,用藥敷上幾日就好。
她正要動作,便看到了自己沒來得及清理的髒手。
“我手髒。”黎霜發号施令,展示自己手上昨日留下的髒污。
裴晏心領神會,拿瓢來給黎霜淨手。
他看着桌上的幾個瓶子,随口問道: “大小姐,這些瓶子裡是不是有我的解藥?”
裴晏笑着就将三個瓶子全部拿起來端詳。
他邊瞧邊說道:“這瓶是你平時塗藥用的,這瓶是你那天給賀銘用的,那這瓶……”
黎霜甩幹水漬,一把拿過,“毒藥,一顆就死。”
裴晏原先還站在她身邊,聽黎霜這樣一說,忙起身退了兩步。
“不是吧,大理寺卿還随身帶着毒藥?”他的神情誇張,黎霜一眼就看出來了裴晏的心思。
“所以你最好小心些,否則我說不定哪一天就會想毒死你。”
裴晏笑意盈盈,“好,毒死我。”
黎霜打開一個瓶子挖出藥膏,估計着位置往臉上招呼。
“诶,歪了點。”裴晏往傷處輕輕一點。
黎霜睨了他一眼,順利把藥擦完。
“該不會破相吧?女生……女子大多最在意自己的臉。”裴晏問道。
黎霜收好瓶子,無所謂道:“破相就破相了,我又不靠皮囊吃飯。”
“那應該沒事,不然就可惜了。”裴晏語氣随意。
“可惜什……”黎霜沒有說完,自己止住了話頭。
“沒什麼。”
看見裴晏第三次朝她豎起大拇指,黎霜已經知道了他這個動作的意思。
正沉默時,她又聽裴晏問道:“這個房子什麼都有,是不是太奇怪了?”
“也并非不合常理,”黎霜想了想,“大盛幫派衆多,以錦绛幫為首。聽說幫主錦衣有一習慣,便是每到一處地界便必定要手下為他新建住房。這個……”
她指了指桌子一角上的玉蘭花紋。
“是錦绛幫的标志。”
“那就行了,”裴晏放下心來,“估計這個幫主已經走了一段時間,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黎霜瞥了他一眼,“東西給我。”
“什麼?”裴晏歪頭。
直到腰間藏着的面皮被黎霜拿走,裴晏才知自己的演技有些拙劣。
他也絲毫不覺尴尬,拿起手邊的抹布開始擦桌子。
“不知道藏這個做什麼。”黎霜覺得好笑。
裴晏動作未停,“大小姐,你就沒想過不戴這個?”
“我何曾不想?”黎霜将面皮收好,“你是男子,哪會知道女子的艱難。”
桌子已然被擦拭幹淨,裴晏走向竈台,道:“略有耳聞。不然你跟我說說?”
黎霜不解,“為何要與你說道?”
“當然是為了和大小姐你有共同話題,”裴晏走回來坐下,“我初來乍到,還真是什麼都不懂。”
一陣風刮過,屋門上的銀鈴輕輕響了幾聲,似回蕩在了黎霜的心裡。
她看着銀鈴,淡道:“京畿是大盛最繁華最富庶之地。而就算是那裡的女子,都極少抛頭露面。即使出門也要以紗遮面,害怕被人看了去。每日能做之事不過是在閨房裡習些琴棋書畫,做些女紅消磨時間,哪有什麼抱負可言?”
黎霜頓了頓,“我有一好友。她喜文韬武略,所寫政論遠超許多人的造詣,我自愧不如。她也愛舞劍耍槍,常因此被她父親責罰。”
“然後呢?”裴晏問。
“然後……她嫁了人,再也做不得這些。”黎霜聲音很輕,像是随口講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
裴晏轉了轉眼睛,“所以你是為了那個朋友才想做官?”
“不止這個原因,”黎霜看裴晏,“但是我已經說得夠多了。”
“好吧,”裴晏聳肩,“看來大小姐是要做大盛女子之表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