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銘站在最前方,身後是殺意逼人的護衛。
“李大人是早有預料?”
黎霜未動,黑夜掩蓋了她眸色中的冷意,也淹沒了她周身的淩冽寒氣。
風吹枯葉響,雨落暮夜涼。
淅淅瀝瀝的雨不合時宜地落了下來,像是将此處分隔成了兩個地界,似刻意在兩方中間形成一道雨幕。
一邊是黎霜和裴晏,一邊是賀銘為首,來勢洶洶的不善之客。
黎霜冷笑,道:“大人好計謀。雖膽大包天想行刺官員,但好在有些小聰明,知道什麼叫魚死網破。”
賀銘不屑,“誰與你魚死網破?就憑你,恐怕雙拳難敵四手吧?”
“誰說她是一個人?”裴晏高聲喊了一句,從黎霜身後跨步走出來,“知府大人可别忘了我。”
賀銘并未把裴晏放在眼裡。
盡管方才自己派出去的幾個人都死于面前這個毛頭小子的刀下,賀銘仍不覺得裴晏有什麼可值得提防的。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空有一身傲氣就想憑着手中刀劍着扶貧救世,見義勇為,做事也從不考慮後果。
所以賀銘居高臨下地立在雨中,極盡輕蔑:“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别逞能了。”
說着,賀銘擡手,身後衆人便舉劍殺出。
“大人,怕嗎?”
此刻,裴晏橫手擋在黎霜身前,手上仍握着那把沾滿鮮血的雙刀。
黎霜冷臉,“若我退縮半步,我就不叫李清正。”
未等裴晏反應過來,黎霜就不知從哪抽出一把長劍,化身一道鋒利寒芒殺入沖來的人群。
裴晏一驚,縱身一躍加入戰鬥。
雙人成陣,一前一後被圍在了中央。
二人拿着武器橫對身前衆人,隻聽外圈的賀銘笑道:“寺卿大人!趁還有餘地,趁早放棄才是上策。若負隅頑抗,那下官也留不得你了。”
黎霜不答,任憑寒雨拍打,動作卻未松懈半分。
雙方沉默地對峙片刻,又拼殺成一團。
血肉橫飛聲四起,寒器碰撞聲相合。
黎霜和裴晏從未練習,此刻卻如早已磨合上百次般默契。
不需言語提醒,無需眼神交接,飒沓光影混合着閃着白芒的細雨,隻聞漸漸減弱的打鬥之聲。
賀銘的笑容如被雨打濕的衣裳般凝固,腳也不受控制地往身後退去。
不過半刻鐘時間,賀銘的身前便彙聚成了一灘血泊,而倒地之人皆是他所帶來的侍衛。
黎霜和裴晏絲毫不見虛弱之态,齊齊轉身看向他的時候猶如餓虎見食,巨鲨聞血。二人目光都像帶了極鋒利可怖的刀子,讓他止不住地顫抖。
“知府大人抖什麼,可是冷了?”裴晏轉着雙刀,慢悠悠地踱步到賀銘面前。
賀銘如見惡鬼,轉身拔腿就跑,使出了他最大的力氣。
沒等黎霜靠近,裴晏便一個翻身跳到了賀銘面前,橫刀擋住了他的去路。
賀銘抖着唇,欲轉身後跑,卻隻見黎霜站在那處,手中的長劍還在往下滴着血。
“兩位大人饒了我吧!”
賀銘見已走投無路,抱頭蹲下,哭聲凄厲。
官衙刑室内,幽幽燭火照得屋子半明半暗,平白給添了幾分瘆人來。
吓暈過去的賀銘此刻被架在刑架之上,雙手被鐵釘釘在了木架上。
裴晏揭下假發套,甩了甩頭上的水,看着身旁一眼不發的黎霜道:“大人,把衣服…衣裳換了吧,之後再審也不遲。”
“不,”黎霜死死盯着賀銘,“現在就審。我等不得,那九個孩子也等不得。”
此刻,黎霜的腦中盡是前幾日她和裴晏一同潛入賀銘府内的情形。
當時賀銘送走二人,戒心比往常低了一些,所以給了黎霜可乘之機。
裴晏早就看出了大廳内那副壁畫的奇異之處,所以和黎霜一同找到了隐秘處的機關,潛進了壁畫後的密室。
密室很小,正中央的冰床占據了大半空間。
寒冰絲毫沒有融化的迹象,向四周散發着各色奇異的光芒。
而冰床上躺着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小男孩,看上去也隻有四五歲。
沒有呼吸,沒有血色,顯然已經死去了。
黎霜擡腳要靠近,裴晏将她拉了回來。
“危險。”
他給黎霜示意冰床底附近的蟲子。
這些蟲子,和之後黎霜在樹林入口處的石頭地下發現的蠱蟲别無二緻。
她曾審過和蠱蟲有關的案子。
兇手會操控蠱蟲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人的身體,或控制神智,或啃食心肺,不可謂不兇狠。
這樣小的蟲子,卻有令人聞風喪膽的威力。
所以黎霜沒有再上前,最後觀察了這間密室,帶着裴晏離開。
在那日之後,黎霜見失蹤孩子的父母時,除了詢問孩子失蹤的線索,還問了和賀銘有關的事情。
“賀大人啊……他的妻子因為難産,六年前便過世了。”
“是啊,他的兒子前兩年也早夭而亡,此後大人也未再續弦生子。”
黎霜眯了眯眼,從思緒中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