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的目光齊齊投向黎霜。
“這誰啊?”
“沒見過,新來的吧。”
那男人仰頭,居高臨下看着黎霜,語氣滿是不屑:“你是何人?”
“路過罷了。”
“多管閑事。”那男人冷哼一聲。
黎霜淡然一笑,笑意不達眼底,“說不定我能幫上大人什麼呢?”
男人掃了一眼黎霜。
身為男子,這身量顯得嬌小。但身上的衣裳一眼便知道并非凡品,說不定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
于是男人一改先前的輕蔑之态,指着地上的婦人道:“她家田稅已欠了兩月有餘,已達一兩銀子之多。我身為這個村的裡尹①,有這個權力要求她按時交稅吧?”
黎霜眉梢上揚,“哦?竟有此事?”
一看黎霜的态度,裡尹更覺得有戲,道:“沒錯!我還大發慈悲寬限了她這麼久,竟還不知好歹。”
黎霜看向地上的婦人,“是這樣嗎?兩月田稅有一兩銀子?”
婦人哽咽道:“是的,大人。”
她更加覺得悲哀。原以為這人出頭是為自己說話,沒想到似乎是跟裡尹一夥的。
婦人憂戚間,眼前便伸來一隻手。
“先起來吧。”
婦人擡起頭,淚眼婆娑,就着黎霜的手站了起來。
裡尹疑惑道:“大人,這……”
“不知裡尹可否知道大盛關于田地的律法?”
“自然知道。”
“那麼好,”黎霜看着裡尹,“大人可否告訴,大盛律法中的哪一條,哪一款有明确說明,百姓自有的田地還要另外交稅?”
裡尹心下一驚,試探道:“不知大人是……”
黎霜亮出了自己的手牌。
“原來是寺卿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裡尹險些就要給黎霜跪下了。
他今日出門一定是沒看黃曆,才能在這關頭遇上大理寺卿!
周圍百姓一聽黎霜的身份,也不再害怕裡尹,圍上前去狀告。
“寺卿大人,這裡尹忒可惡了!我們自己的田地,他要收什麼田稅,還說什麼大盛律法如此,他不可違。”
“呸!這裡尹的吃相太難看了,大人一定要好好懲治他才是!”
黎霜拍了拍那婦人的手,看向滿頭大汗的裡尹,“我會秉公處置,将此事告知聖上。”
話畢,裡尹腿一軟便倒了下去。
大盛誰人不知大理寺卿李清正的大名?
鐵面無私,審起案子來更是六親不認,隻認事實不認其他,論誰都不可能從他這裡讨到一點好處。
唯一能逃過李清正審訊的辦法,就是讓受害人自己改口供。
可是現下自己被當場抓包,是無論如何也抵賴不得了。
裡尹知道自己好日子已經到頭,隻能自認倒黴。
黎霜看向周圍百姓,道:“此事不日便會被聖上知曉,屆時會有新的裡尹上任。先前你們所繳納的田稅也會一并退還給你們。”
兩月的田稅都有一兩銀子,這是多可怕的數目。
大盛百姓一年的收入也不過七八兩銀子,照那位裡尹這樣一來,誰還能在這個村子裡過活?
幸好她發現了。
百姓歡呼着,黎霜好不容易才帶着婦人脫身。
那婦人感激涕零,抱着孩子又要跪下。
“多謝大人……”
黎霜忙止住婦人的動作,又從袖子裡掏出二兩銀子塞在了婦人手中。
“先拿着花用,若此後還有不公之事,盡管差人來告知我。”
婦人吓了一跳,忙要把銀子還回去。
“怎好要大人的銀子……”
黎霜強硬道:“拿着。”
婦人也不好再拿喬。
“方才你說你的夫婿卧病在床,現下可好些了?”
婦人擦了擦眼淚,“已是大好了,隻是需靜養些時日,不能外出幹活罷了。”
黎霜放下心來,寬慰了婦人幾句。
“不知大人為何來此處?”婦人問道。
黎霜看了一眼身旁的裴晏,将事情原委簡單說了一遍。
“那正好,”婦人笑道:“我家那輛馬車正要出手賤賣,此番就送給大人了。”
黎霜當即要拒絕,她怎能貪百姓的便宜?
婦人解釋道:“那馬車不值幾個錢,本打算沒人要就扔掉的。而且今日大人幫了大忙,這都是應該的。”
黎霜還在猶豫,身後一直沉默的裴晏突然幫腔,“就是啊,大人老是這樣古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