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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沈玉衡晨起用過早膳,便開始為自己換藥。
昨日的藥已經凝成了一層淺色的膜,他撩起長衫,清洗掉那層印記,再重新上藥。
侍女們雖然能夠代勞,但畢竟礙于性别,沈玉衡心裡還是有點别扭。
要是蕭燼在,還能讓他再練練上藥的手法。
不過藥得換小盒的,免得又被他糟蹋了好東西……
想着,腦海裡傳來系統擔憂的聲音:【宿主,你把蕭燼丢在那兒,會不會出事啊?】
“沒事,有蘇澄在……”
嘴上說着沒事,其實沈玉衡也慌。
“我聽許太醫說,蘇澄回來以後,還去太醫院求藥了,蕭燼應該不會有事……”
屋外突然有人叩門 ,傳來周源的聲音:“主子。”
沈玉衡迅速上好藥,重新披好衣服,讓他進來。
周源低着身子,快步進屋。
他進來與沈玉衡附耳說了幾句,後者的眉頭突然就皺了起來。
“瑤妃瘋了?為什麼?”
周源小聲告訴他:“聽說……是九殿下在冷宮中的樣子太過可怖,瑤妃受了驚吓,回去後便瘋了。”
聽說這話,沈玉衡的心一下涼了半截。
能夠把瑤妃都吓出瘋病,他不敢想象那是一副怎樣的慘狀。
周源繼續道:“聖上聽說這件事,今早去看過瑤妃,有龍氣壓着,幾個老太醫輪番看過,瑤妃還是不見好……恐怕是治不好了。”
瑤妃是自作自受,但蕭燼……
沈玉衡撐着牆站起來:“蕭燼他現在人在哪兒?還在冷宮?”
“是。”周源趕緊上前攙扶:“聖上已經讓太醫過去瞧了,應當不會有大礙,主子您受了傷,還是在這養病吧。”
沈玉衡如今腿腳不便,昨日聽說蕭燼被關,為了趕過去,傷勢反而加重了幾分。
許太醫昨晚才看過,讓他切勿再輕易走動。
疼是疼,但現在也顧不得這些了。
見他心意已決,周源也隻能順從,趕緊去讓人備轎辇。
芸豆見他被周源一點點攙出去,歎氣:“沈妃何必為了九殿下……”
茭白點頭,苦惱道:“沈妃從前不會這樣糟蹋自己的。”
雖然她們也不贊同沈妃原先纨绔刁蠻的做法,但至少在從前,沈妃從不會讓自己受傷。
她們倆交頭接耳:“家書已經送回去了,我們且等消息吧……”
另一邊,沈玉衡剛上轎辇要走,卻聽見後面傳來一聲令人不安的,熟悉的太監音——
“沈妃,留步。”
他回過頭,果然看見了禦前太監方青。
方公公執着那柄拂塵,輕飄飄地上前,堆笑道:“恭喜沈妃,聖上請您去一趟養心殿。”
沈玉衡怔住:“……為何?”
侍寝的話,現在青天白日,未免也太早了,況且他的牌子已經撤了……
“并無理由,隻是聖上想見見您。”
沉默幾秒,沈玉衡道:“……方公公,我現在有急事,能否替我轉達陛下,我晚些再去養心殿。”
“九殿下受了傷,我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聽到沈玉衡這麼說,包括周源在内的宮人們,皆是吃了一驚。
聖上再昏庸,也是貴為天下至尊的皇帝。
沈妃竟是要為了蕭九,得罪聖上嗎?
方公公皺巴巴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眼神驟然冷了幾分。
他道:“聖上已經命人去看過九殿下的傷,太醫說并無大礙,隻需靜養幾天便好。”
“況且,若因為九殿下的事情耽誤了聖上這邊,聖上萬一遷怒九殿下……”
“還望沈妃三思。”
說到這個份上,沈玉衡知道八成是跑不掉了。
好在知道了蕭燼傷勢不重,有太醫照顧,他總算也能放心一些。
“走吧。”沈玉衡閉了閉眼,心一橫:“去養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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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宮。
殘破的屋檐長年失修,一陣風吹來,四面都響起蕭瑟刺耳的回音。
蘇澄好幾次試圖溜進來救蕭燼,卻都遇到各種各樣的阻礙。
他還是不願無功而返,在牆邊輕輕呼喚蕭燼的名字,想要為他再送些吃食和傷藥進來。
即便蕭燼是為了救他,才會被瑤妃押到冷宮管教,但蘇澄已經如此拼命,連成霄這等死士看了,也不免動容。
他站在陰翳裡,默默看着蘇澄在冷風裡哈氣搓手,被凍得瑟瑟發抖,像風雪裡顫抖的花。
成霄也站在風裡,片刻後,他返回冷宮,鬥膽跪在蕭燼身後:“殿下,蘇才人他還在等您。”
蕭燼沒有說話,成霄自知逾越,退了下去。
冷宮外,蘇澄已經離開。
初冬的風已經冷的像刀子似的,蘇澄身上依舊穿的單薄。
内務府那兒供給他宮裡的炭火和衣服都差,漫漫長冬,日子隻會一日比一日難。
蘇澄回到冷飕飕的寝殿裡,桌上還放着他為沈妃織了一半的香雲紗手捂。
為了報家宴當日搭救之恩,蘇澄想在寒冬之前,為沈妃送出這副手捂;
還未織好,卻又被蕭燼所救,再欠下一樁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