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公公彎了彎身:“陛下,沈妃來了。”
“好。”
沈玉衡看見殿内的香霧之間,朦朦胧胧站着一個人影,如瀑的長發垂下來,仿佛山林裡的妖。
方公公彎着腰撤下去,隻留他一個人在原地戰戰兢兢地等待。
面前傳來男人輕笑的聲音,并不悅耳,反而一種十分壓迫的感覺。
不知為何,沈玉衡幾次看見這位老皇帝,都覺得……他不太像個活人。
面前,男人走到香爐前,親自放入一塊香料,煙霧一縷縷地升上來,将室内變得恍若仙境。
他側過頭,朝着沈玉衡,看不清臉。
“上前來吧,讓朕看看你。”
“……”沈玉衡掌心滲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絲:“是。”
他此時穿着的不是平日裡的常服,教習嬷嬷和宮人們給他換上一件象牙白色的羽紗長袍。
長袍雪白的一角拖在地上,随着沈玉衡艱難的步伐一點點向前挪動。
香霧漸漸深入,沈玉衡感受到一股蛇一樣的視線,纏繞過他的脖頸。
他悄悄擡頭,看見老皇帝側卧在床榻之上,如瀑的黑發披散垂落在地上。
男人眯起桃花眼,微微點頭,指腹捏起一枚晶瑩的葡萄果肉:“确實和鎮國大将軍有幾分相似。”
鎮國大将軍說的便是沈玉衡的父親,沈崇。
“你的父親和兄長征戰沙場,整天見刀見血,你倒是和善的很,連老九都願意養。”
沈玉衡磕磕絆絆地說:“九殿下性格‘純良’,在宮中獨自生活,少有陪伴,臣不忍看他無人照料,才……”
說到最後,自己都差點笑了。
他是想着幫蕭燼在老皇帝面前說說好話,讓他在宮中的待遇能好一些。
卻沒想到,這謊話是真燙嘴啊!
“呵”的一聲,傳來老皇帝低沉沙啞的笑:“朕不讨厭老九,隻是嘛……沈妃也知道,這星象對老九不利,朕也沒有辦法。”
“陛下說的是。”
沈玉衡抿出一絲奇怪的味道,總感覺他話裡有話。
還沒等他抿出其中的意思,對方又接着說。
“好了。”他打了聲哈欠,“再說下去,朕也要倦了,你上來吧——侍寝的規矩,沈妃應該都學過了吧?”
男人撐起身子,朝沈玉衡勾了勾手指,招呼小狗似的。
“不會也不要緊,朕于你有眼緣,親自教你也無妨。”
“……”沈玉衡一下子冷汗直流,聽不懂人話了。
老皇帝挑了挑眉:“怎麼?莫非沈妃想在地上?也好,念你是初次,朕答應你。”
“臣不是!臣沒有!”沈玉衡急得手都在抖:“臣聽聞陛下不喜男妃,臣不願惹陛下不快……”
“無妨。”老皇帝指了指桌上那一碗漆黑的液體:“為朕取來那碗藥。”
沈玉衡顫顫巍巍地端過來,即便再小心還是灑出來幾滴。
好在老皇帝也沒說什麼,接過藥碗一口咽下,細瘦到幾乎沒有一點肉的脖頸随着吞咽的動作微微滾動。
等他喝完,沈玉衡被他牽着手,被迫坐在了床榻之上,整個人已經僵硬繃緊的像是一樽石像。
系統早已經溜之大吉,但是系統當時報的那一連串老皇帝的性/癖,卻在沈玉衡腦海裡循環播放起來。
……他不要侍寝啊啊啊啊啊!!!
沈玉衡正準備起身,老皇帝卻抓着他的腰,明明那麼纖瘦的一個人卻力氣大的出奇。
“不必緊張,朕會好好待你的……”
沈玉衡腦袋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不知道該怎麼辦好。
然而過了幾秒,老皇帝的動作卻莫名輕了許多。
攬在他腰上的手,倏地一下,滑落下去。
……嗯?
沈玉衡小心翼翼地往旁邊縮了一下,老皇帝的身體沒了依靠,一下子躺倒在了床上。
怔愣幾秒後,沈玉衡忽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趕緊去探老皇帝的鼻息。
感覺到指尖傳來規律的呼吸,沈玉衡總算是放心了。
雖然不知道老皇帝為什麼突然睡着了……但是不用侍寝總歸是最好的。
沈玉衡把老皇帝輕輕挪正姿勢,順便還把旁邊的被子揉亂了一點,做成一副已經侍寝結束的樣子。
僞裝好現場,沈玉衡長長舒了口氣。
好在,通常來說,侍寝的妃子完事後返回自己宮裡就行,不必在老皇帝這兒過夜。
當然,特别受寵的除外。
沈玉衡看了看昏睡的老皇帝,确認他真的睡熟了,徹底大了膽子,快步向外走去。
溜咯——
-
養心殿内。
沈玉衡離開後不久,禦前太監方公公扣了兩下門,走進來。
确認老皇帝确實是睡下了,方公公滅了燭火,退下了。
窗紙外,一個影子悄無聲息,一晃而過。
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