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需要神,他們隻想要自己被拯救,人類是自私的,所以,你要學會隐藏能力,知道嗎?”
“所有人都瘋了,約夏爾族會走向滅亡,它必須毀滅。”
“一群向地獄祈求天堂的家夥,他們不會再清醒了,快,快離開這……”
“孩子,活下去……”眼前的畫面模糊地晃動着,最後忽然變得清晰。一個女人正用力地抓着他的肩膀,她的頭發變得花白,滿臉淌着淚痕。
加爾沙愣在原地,他低頭看着自己幼小的手掌,沒來得及作出反應。
“莫溫,說話。”女人抓着他的力道變得更大,整個人卻脫力似的向下滑去,“你告訴我,這不是夢吧,對不對?”她擡起頭,迫切地尋找對方的眼睛,瞳孔卻又驚懼地顫動着,變得猶豫不決。
加爾沙喉間幹澀得發痛,他反複确認,最後天真地以為這是在失去一切後神給予的饋贈。他的唇角抖動着,随後不自覺地揚起笑容,“母親,是您嗎?您終于來看我了,我一個人在這裡等了您好久好久,不過,為什麼,大家都隻留我一個人呢?”
女人的臉上出現了極度驚恐的神情,她的雙眼睜得很大,就那樣,痛苦地撐着。半晌,女人垂下頭,喉嚨裡發出類似笑聲的震動,雙臂逐漸無力地滑下,垂在加爾沙的身前。
沉默良久,她擡起頭,“加爾沙,你知道嗎,世界上有通向天堂的門。我想走了,對不起,我太累了,孩子。”
加爾沙很惶恐,他發現母親的面容變得扭曲起來,表情,眼神,動作,一切都讓他無法分辨。“不,不,您在說什麼,母親。這是夢啊,我可以成功造夢了….”
話音未落,有溫熱的液體忽然灑落在臉上,女人向後倒去,雪地裡,出現大片刺眼的紅色。
她割破了自己的喉嚨,就這樣面目全非地死去了。加爾沙站在原地,他空白的眼眶裡落不下淚來,隻能呆呆地低頭注視着那片紅色。直到雪沾染睫毛,落滿頭頂。茫茫的白色令他什麼也看不見了,他才逐漸意識到一個殘忍的事實,這确實不是夢,是他的未來害死了母親。
約夏爾族精靈的造夢術是奇迹,那時候,人們都這麼說。不過加爾沙是沒有天賦的人,可憐的孩子,一個生來就失去造夢能力的殘次品,人們用此來概括他。
“沒事的,因為莫溫生活在幸福的現實裡,不需要什麼夢境。”每次母親會溫柔地撫摸着他的頭,這樣笑着說。
他還依稀記得燃燒着溫暖火焰的壁爐,輕輕晃動在頭頂的織夢網,他看見自己伸出的手,偶爾是孩子模樣的,偶爾又是陌生的大人模樣。加爾沙小時候的記性特别差,常常會忘記自己正在做什麼。不過,沒關系,記得家在哪裡,這就夠了。
“為什麼?為什麼呢,夢裡也沒有,外面也沒有,門在哪裡呢?母親。”加爾沙好像終于回過神來似的,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四周寂靜無聲,白色的雪在這裡流動,死亡在不遠處翻湧,天上飄着雪,地上是無邊無際的紅色。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加爾沙愣了愣,最後默默地轉身。
“你終于來了。”他說。“我到處也找不到你,究竟是過去了多久呢,兩千年?不…..”
“這不重要。”阿卡莎出聲打斷,“我嘗試着尋找那杯土,但那不可能做到的,對吧。”
“是的,泥土燒制成人偶,就找不回原來的樣子了。”加爾沙說道。“阿卡莎,你還活着,我真的很開心。”
“。。。”你當然開心,我可是你耗費心力制作出來打開心愛大門的‘鑰匙’,阿卡莎諷刺地笑笑,人就是這樣,光是活着,就有悲劇不斷地找上門來。一個傷心的人不管不顧地制造出一個災難,然後又有人為了災難死去,這樣重蹈覆轍……..
或許上帝想告訴這些可憐的人們,他們值得被愛。但愛,似乎總是注定了所有悲劇的開始。
“你希望我怎麼做,幫助你打開那扇門,然後我死去,你再飽含熱淚地看着這世界變成地獄。”阿卡莎盯着眼前的人,從昨天開始,她的瞳孔一直處于翻湧的血色狀态。
“隻需要一個謊言,他們就将你綁上椅子燒死,他們怪罪你,無論你之前做了多少,不是嗎?惡不需要理由,它隻需要一個出口。”加爾沙靜靜地說着,仿佛不容質疑的聖言。他不否認,不谄媚任何關于神的東西,他隻是陳述,做着似乎是循循善誘的事。
“是的,我們不正做着一樣的事嗎?你創造我的初衷是毀滅,那麼,或許我本身就是惡,而我甚至沒有逃避它的權利。”阿卡莎回答。沉默,木讷,冷漠....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久到往日成夢,久到張口無言。直到水漫過口鼻,才忽地驚醒,大聲地喊叫着救命。
“我不認為惡是一種錯,不,準确地說,我不認為你是一種錯。我們都沒有錯,對嗎?”加爾沙身邊的空間震動着,隐隐有風聲從那裡傳來。“我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畢竟沒有能力忏悔的時候,你不需要急着承認錯誤。”
阿卡莎皺着眉頭,喉間如鐵鏽般苦澀。他完全是個瘋子,陷在自己世界裡的瘋子,她忽然覺得在這裡對峙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