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沈翎剛脫離風暴中心,高懷禮渾身的氣質就立刻變了。
五秒前還是一隻沒斷奶的小噴火龍,嗷嗷叫喚不讓母龍離開窩去覓食,五秒後,就長成叫人看不出深淺的公龍了。
“原來你并不蠢。”
方決笑了,嘴角一個梨渦,耐人尋味,卻加重了他身上的陰郁精詭感,像個被設定得完美無缺的提線木偶。
高懷禮不理他,看向茶咖色玻璃。
一通電話,一輛車,一個男人,就能把她從他身邊帶走。
這種事,還要再發生多少次。
“少跟我說鳥語。”高懷禮冷硬道,“照顧好她,她不吃帶血絲的牛排。”
方決聽起來也有點費勁,彈了下耳垂,作沉思狀提取到關鍵詞,牛排,于是點點頭。
“當然,我和翎談了5年戀愛,她所有習慣我都知道。”
高懷禮撞開他的肩膀,目露鄙夷,随即踏上人行道大步流星離去。
方決在原地聳了聳肩,繞回另一側上車。
沈翎頭靠着車窗,掌腹輕輕按揉肩膀,明顯有點累,正通過倒車鏡注視漸行漸遠的高懷禮。
車子啟動後,她才悠悠閉眼道:“謝謝你,阿決,你以後有的煩了。”
方決卻挺亢奮,抓住沈翎的手在嘴邊吻了吻,說起流利的英語。
“他可比你描述得更加有趣,翎,我迫不及待下次見到他。”
沈翎喃喃道:“下次?下次會是什麼時候。”
方決再次愛不釋手親吻她手腕,瓷白的皮膚泛紅,依稀能看出高懷禮的指印。
“我還沒找到穩定住所,去我最親愛的朋友家裡借住再合理不過了,你覺得如何?”
“……”
紅燈閃爍,黃燈,綠燈。
賓利彙入滾滾車流。
-
沈翎讓高懷禮等,高懷禮回家等,哪兒也沒去。
入夏的南江,夜幕如同靛藍色的幕布,鑲着金紐扣一樣的星星。
高懷禮把搖椅搬到花園陽台,電視在身後自動播放,高懷禮不看畫面,就聽一耳朵。
家裡吵吵鬧鬧的,有人味。
高蓮蓮後期在醫院住,高懷禮去五金廠給她專門定制了一個可以固定在床頭的支架,放上平闆,可以每天播電視劇,高蓮蓮不會太無聊。
十一點半了,沈翎那邊仍沒有動靜。
高懷禮無聊地躺在搖椅上,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沈翎身上挪開。
他還有很多沒解決的,得慢慢來。
比如小玉。
随手在短視頻網站上一搜,就出來很多東明雷暴的消息。
巨大的圓形風眼在空中形成旋渦,閃電接二連三地劈向高聳的标志性建築,拍照人手一抖,鏡頭居然碎出裂痕。
評論區都在七嘴八舌争論這現象是什麼原理,高懷禮卻突然想到,今天沈翎的手機不太一樣。
她用的蘋果7s,去年的款了,水凝膜右下角破了個小三角,她一直懶得換。
高懷禮還買一沓手機膜,拿隊友手機練手。
結果他水下氣泡處理得不錯,手機膜裡那點氣泡卻成心跟他作對,貼一張隊友撕一張。
于是替沈翎換手機膜的想法就不了了之了。
昨晚在商場,沈翎估摸着順便換了膜。
一想到也許是那個老陰貨方決陪着她完成這些生活瑣事,高懷禮就不禁鼻子冷哼出一口氣,把手機扔一邊不再看。
南江的天空溫柔兜住露水,隻待第二天清晨灑滿并蒂蓮的花瓣,而東明市此刻卻黑雲壓城,天氣跟人的喜怒一樣,并不相通。
高懷禮望着月亮,晃動搖椅,心想,這麼大的雨,小玉還在她那間逼仄的出租屋裡嗎?
語音接通那6秒接近傍晚,那個時間點,她應該已經出門去坐公交,否則就趕不上夜場第一場表演。
可那麼激烈的砸東西聲,還有模糊的男人滿嘴臭罵,很顯然不是在公交上。
難道是被預訂出台,跟人走的過程中被欺負了?
高懷禮穿上拖鞋走回卧室收拾行李,順手撈起手機看車票。
周二的票還是都候補,周一幾趟高鐵動車卻空了出來,都是别人退的,綠皮火車則依舊爆滿。
明天才是沈翎的生日。
周二,周二沈翎說會下班就回家,吃他做的飯。
快十二點了,高懷禮去廚房冰櫃拿蛋糕。
淡綠色抹茶水果蛋糕,抹面是堆疊的花瓣,精緻華美。
高懷禮晚上去取時,蛋糕店的老闆又問了他一遍要不要加個白巧克力牌,可以寫祝福語。
高懷禮想不到該寫什麼,也許寫得越多沈翎越煩吧,便說不用。
回家拆了冷藏層的隔闆,才把蛋糕完好放進去,但他手腳比較重,一不小心就碰壞了蛋糕邊緣的花紋。
蛋糕老闆手藝相當巧,按高懷禮的要求裱了一圈香水百合花,這下被高懷禮弄壞了點。
插上蠟燭後,高懷禮又去看那塊花了的花紋,用牙簽補救,把花瓣的角全都勾了下,更像L了,他很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