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提前寫了好多,每次都是收到信件,便讓駐守之人選一封大緻的寄回。可不知為何消息漏了出去。加之大少爺失蹤的消息也已傳來,南國便趁着此時......”常铎并未說完。
“我是常家唯一血脈了。”常苒轉頭瞧着一桌子茶盞忽而一把推到地上。即刻傾碎。“偏我還是女子.......”
“小姐!”常子卓忽而大喝一聲。
常苒深深呼出口氣,站起身來。“姐姐,亦柔這靠你了。我要回南境了。我家在那,不能讓敵國從那入國。”
“妹妹......”蘇雪榮一把拉住常苒的手。
“常铎,派兩隊人馬先行,其一派人去通知承言一聲。無論他同意否,我都必要去。其二,去南境鏡城,常家旗作底,上挂免戰牌三日。拖一拖,實不成便棄了鏡城,全數退到風馳城。利用地形,保留實力。再待增援。”常苒說着已經轉身拿過衣衫。還喃喃道,“三日。我日夜兼程,三日定到。”
蘇雪榮站在淩福客棧門口,瞧着常苒帶人策馬快出朝着南境方向,什麼都未勸。
三日卻到,常铎、常子卓皆是時常周旋之人,隻差在南境挂職罷了。直接帶着帶帷帽的常苒去了大帳。
坐在大帳中桌後的将軍站起身來,乃是一精壯幹練之人,眉眼卻極其柔和,不大像武将一般。瞧着年歲亦不大。盔甲樣式與尋常兵士并無不同,并未特制。
常苒朝他點頭。常铎道:“這位是瑞王妃。乃是......”
“小姐......”那将軍反而先喚道。“守将邵斌,見過小姐。”
常苒并未說話,隻是隔着一層薄紗瞧着眼前此人。
“邵斌丢了擊雲城,該死。将軍讓我瞞着,我無能......不知何時還是走漏了消息。這本就是将軍留下的書信。”邵斌說完手從桌上一展。“将軍屍身在将軍府内,安放着。”
常苒目光所落,那是被分的明晰的三摞書信。掀開眼前薄紗,展開第一摞,原是給京城常若和秦燕怡的,都是統一的字樣。上寫:南境諸事諸人,平安。
第二摞第一封寫:衡兒,南境日後靠你了。
其後都是摘抄的各類兵法政要。
“這第三摞是給小姐你的。老爺說,小姐應該不會特意寫信來,可若是真寫了便叫把這給你寄過去。”邵斌特意在第三摞上一點。
常苒松開給常衡的書信,雙手有些顫抖,展開第一封,上寫:珍重自身。南境平安。
其後數十封差不離的語句。
邵斌從懷拿出另一封書信。“将軍說,若是消息不胫而走,那大少爺定會回來駐守的,小姐隻是回來奔喪,那便偷偷給少爺罷了。可若是不幸,大少爺出了意外無法回來,那無論朝廷派誰增援,小姐定會趕回來的,那就無視主帥,定要交到小姐手中。這是常将軍原話。”
常苒接過,那信封中竟是常文華的令牌與半塊虎符。還有一封長信。
上寫:
吾妻,唯瓊兒矣。
那年,我參軍那年,其實很對不住她。都知道我們要成婚了,我卻突然辭官參軍。若是戰起性命都是問題。我當時便去了江家打算退親。可是她隔着屏風隻說了一句:“你若是戰死了,我也算全了這名聲。如今你來退婚算什麼,既沒有了名聲,也沒有了臉面。更别說日後嫁人,隻怕是連門都出不去的。江家滿門滿口都是人命。唯有我這一人不是命。我一個人倒不打緊,可整個江家男女老少都是擡不起頭的。你若是真為我考慮,就不該來。”
我聽了這話便要走。然後她大聲的說了句:“常文華,你若是活着回來便來娶我,十年八年我都等你......”
那話給了我深深的觸動。
你們如今都有主意,也是繼承了你們娘親的好呀。
便是那般看起來柔弱,其實也是頂有主意的。同苒兒現在這般一模一樣。
我當年一心隻想着如何交出蕪兒,換來邊境不亂。換來常氏不衰。
當時甯可豁出去我最疼愛的蕪兒。
可是瓊兒不同,她是真的在冷靜的想着辦法。
其實苒若這名字是我多年前便取得。從懷着衡兒便想好的。隻是你娘給我說服了。說等第三個孩子降生,若是個女兒,便叫苒兒。
後來也沒等到。
衡兒一直便是出色的,活脫脫就是一個武将軍。我很自豪。這些年來,我每每瞧來仿佛從兵法古籍中走出來的一般。可我也知道,衡兒是不喜這些的。
苒兒。爹從來不曾恨你,爹是恨自己。
若是當時。破城時沒動那一刻的心思,你們娘親也不會死在我眼前。這些年,說是恨其實更恨自己。每每面對你,我就感覺看到了你們娘親。看到了那時候因為我的遲疑......我是不敢面對我自己呀。
于我心中,我常文華一生隻配受将軍銜罷了。可悲。保一方是主将之責,無仗無戰則無用武之地。亦是無用。
.......
其實,爹一直想同你們講,爹的幾個孩子中,爹最愛的,最滿意的便是蕪兒。隻是爹沒護好爹的蕪兒。
或許從我決定舍棄時,便已丢了女兒。丢在那夜城破時,丢在了弑殺追風時。
或許是我走失了,走失在家族榮耀,迷失這南境風沙中。
真想蕪兒再一次沖向我懷,叫一句:“爹爹”。
常苒眸中皆是淚,看完書信急忙閉上雙眼,以手支撐着桌子,一動未敢動。
“你現下是這的主将?”常苒問邵斌。
“是。”邵斌答道,後緩緩道,“小姐,我初來時見過小姐的。您多年,竟未變。”
常苒稍微皺眉,忽而聽到外頭鼓聲雷動。“敵來犯了。勞煩邵将軍在外等我稍傾,我換件衣裳。子卓,給我看帳。常铎,去将軍府取哥哥那套,弓箭、袖箭連着彎刀。”
邵斌瞧着常苒說話時已将書信收入懷中,一手抓緊令牌和護符,一手摘下帷帽于地。便急忙反身出帳,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