薏霜看向那镯子,忽的眼含熱淚。不為别的,隻單單那句妹妹。笑着捧在手中,改口道:“多謝姑娘。姑娘才真乃薏霜知音之人。隻兩曲,便能聽出到薏霜心中衷腸。”薏霜再次微蹲身子,說道,“姑娘,薏霜告辭了。”抱起琴和錦盒,後退了出去。
薏霜走出門口時,還略略側頭看了一眼屋中的常苒。卻見那瑞王妃端起茶盞,手中垂下來的手帕,一角是荷花,斜對着的一角卻是迎春花圖樣。心中驚愕,急忙收斂心神。轉身下樓。
薏霜走後,常苒放下茶盞,突然目光一凝看向芷蘭。芷蘭會意開門同門口秦三說了兩句。秦三稍一遲疑看向常苒,随後點頭快步跟着薏霜身後。
秦三再歸時禀:“主子,那位姑娘,是樓上曲流觞雅房的客人邀請來助興的。客人早走,隻知是位男子。方才那曲,是那姑娘被樓下客人刁難,才又彈奏一曲。奴才已讓街上的兄弟跟着她的轎子了。”
常苒點頭道:“客人無妨。隻查查薏霜姑娘在哪裡謀差事。是雅非雅?”
秦三應着。
常苒又道:“明兒再找旁人去探一探,你已經不适合去了。能找到對路子的人嗎?可别漏了馬腳。”
秦三嘴角微微一動。低着頭說道:“是。小的明日回報。”
蕭承言下朝後快馬回府,到正門處直問:“王妃可回來了?”
門房禀:“回來了。未待多時,又讓秦三駕車去金縷樓了。”
“金縷樓?”蕭承言又帶雁南前往,卻是早已離開。派了巡防四處查看,又與雁南分道而行。終得消息秦三在城門留的消息,京郊别院。
蕭承言快馬先至,讓雁南帶人後來。
别院無人,倒是不遠處能見瑞王府馬車,蕭承言快馬而至,卻隻見秦三與芷蘭。
“爺。”秦三一聲高喊,給靠着車廂打瞌睡的芷蘭驚醒了。
“王妃呢?”蕭承言問。随着秦三手指方向,下馬便跑了過去,雜草叢生,秋日枯黃半綠,卻是硬杆居多。
“唉。”常苒一歎,摘下才戴在頭上的花冠,随手扔到身前溪流中,瞧着其随水流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春去冬來,不可追矣。”
“小姐還在傷心?”沐菊問着手中仍在編就花冠。
“沒有。想明白了。也沒有傷不傷心的了。或許王爺當年沒有動她,也是怕她一家獨大,獨攬專權。之前打罰了她禧儀院的那些個奴仆,何知不因她掌家兩年,此舉也是削弱高氏于府中權力罷了。與我何幹。如今我一枝獨秀,京城皆知。也不好。”
“小姐就是傷心了。您這般說,還是希望昨晚王爺會堅守住自己,不去禧儀院的。可王爺還是讓小姐失望了。”
“哼。是呀。原是我想多了。總以為自己與旁人不同,何來不同。不過都是相互制衡而已,能有多愛我。同宮裡一樣,太後有皇後,皇上就扶起貴妃。親生母子,尚且這般算計。我與王爺,何德何能,就能舉案齊眉。若是我幾招就鬥倒了高氏,馬上就會有另一名門之女進來于我相争。倒不如這高氏。得不得寵,不在對手,而在王爺。我們這些争來争去的人呀,就沒有赢家。”
“小姐。可奴婢瞧着,王爺待您,不錯。高妃娘娘的聘禮就是禮部籌備的那些,王爺什麼都未再備。而您的......小北說王爺帶人親統籌了兩個多月呢。好些物件也不是兩個月光景能做出來的。”沐菊也拿下頭上的花冠,拿在手中。
“傻沐菊,沒下旨之前,誰又知道,誰是瑞王妃呢......而且,王爺待高氏不好嗎?入得王府,便掌家事。”常苒說站起身來。
沐菊凝眉以問:“王爺之前要小姐管家,小姐為何不應呢?”
“做好做錯,都是錯。此刻兩個人旗鼓相當,誰也不高過誰,才公平。如果一方掌家,另一方一定多得疼惜。與其讓王爺多留在她處,不如誰都别掌家事。我既然不掌,眼下我處于劣勢,她也掌不了。我同王爺如這花冠,浮于水面罷了。可若是水植之花,長出根部,才能穩固。”
“常铎親去的前洲。什麼都沒查出來,一切都被抹平了。隻知王爺還是七皇子時,帶人在前洲救得。具體如何救得,為何救都不知。雁南說小北去辦差了,小北說她是回家了,還提起了吃了相思玉團,若非如此,我們還不知她家在前洲。”沐菊也把手中的花冠扔了出去。漸漸也被水流向遠方。
常苒并未說話,而是朝着遠處草叢再走。
“小姐,離着馬車越來越遠了。”沐菊忍不住提醒。
“我知道。我就是想走遠點。沐菊......”常苒轉頭看向沐菊,“你能幫我采一朵那邊的花嗎?”
沐菊瞧着常苒手指方向,稍一愣,便點頭應着。“那小姐小心。”
見沐菊稍走遠些,而馬車那邊早已看不見人影,常苒便在地上尋到一樹枝在手,以作劍來。鎮國公嬸嬸說的對,武一下,身上便松快了。從前劍術便不好,便越發不喜練劍了。沐菊回頭便能見,但常苒早知沐菊她們已知,畢竟身邊多年,難免言語中出現纰漏或夢魇時指不定喊出些什麼,想不知都難。至少但她們也有默契,從不刻意提及。身邊之人若是都不可信,那便是舉步維艱。
蕭承言跑到近側,隻見河水中有兩個已随水飄遠的花冠,蕭承言第一反應就是常苒二人墜入河中了。腦子一瞬間發蒙,耳邊聲音卻是明顯。轉頭去尋,卻是隻能看到草叢中時隐時現的身影。
常苒正以樹枝劃地,便聽身後腳步靠近之聲。低沉有力,踩在滿地的枯樹枝上十分平穩,不是芷蘭的,秦三也沒那麼大膽子,這般靠近卻不先行出聲。斜眼一看,沐菊在略遠的地方采着菊花。便當做沒注意一般,繼續用樹枝劃着地面,卻是忽而轉身:“若想要采花,可也要小心花的毒刺。”當即出手,以手中樹枝一挑泥土,帶起四周些許枯黃葉子,回身便刺了過去。那枯黃枝葉正好從空中向下落着。零零落落的讓人的視線看得沒有那麼分明。
蕭承言一驚,手中的劍下意識的擋了一下樹枝。怎料那樹枝極細并非刀劍,直朝面門而來。急忙整個身子後傾,劍也以拇指一頂而出鞘。出鞘的劍才強把樹枝按下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