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赧之色蓋下了哭容,低下頭去。
伸手摘掉常苒頭飾,随之散開發。“不哭了,眼睛都哭紅了。臉都哭花了,我看着多心疼。”以指肚輕輕碰掉還挂在臉上的淚,扶着常苒讓她躺在床塌上。
常苒卻是背部緊緊靠着牆,身子蜷曲着窩着。
蕭承言卻并未也躺在床榻上,隻坐在地上,俯身在床沿側罷了。手下依舊溫柔的給常苒擦着臉,不覺的說道:“躺下睡會吧,你眼下都烏黑了,昨晚定沒睡好。”把薄被又往上拉了拉,蓋住全部肌膚。
常苒紅腫着眼睛,嘟着嘴小聲說着:“不是昨日,是這幾日都沒睡好。這夜間的風嗚咽作響,吓人的很。”
“那便睡吧。我坐在這陪着你。”說完便拉上常苒的手,輕輕撫摸。這手細細軟軟的,手指尖卻全是拿筆書寫的痕迹,看樣子那邊那起摞的佛經都是日夜書寫的,累成這般定不是自願寫的。用自己寬大的手,一點點揉搓着常苒因為書寫而微微變形的手。想着此番常苒是無什麼傷痕,可若是像從前一般受了刑呢,眼下又該如何,又能如何?抱着她殺出去打出去嗎?
常苒就這般感受着蕭承言手心的溫度,漸漸睡去。
不知幾時,蕭承言瞧着常苒睡熟,站起身來走出門口,稍一拉門,才發現門被落了大鎖。但也驚醒了常苒,呢喃之聲響起,蕭承言急忙又回到床榻邊安撫。
孫姑姑早早便回太後寝宮複命。“太後,您是沒看到,小爺真是着急了,連印章都沒看出來是假的。”
太後已經飲上了茶。“這就是燈下黑。說明是真在乎。才如此着急。哀家剛都沒忍住樂。居然還同哀家說,回去便要用竹條狠狠打了。若是哀家真信了,哀家才是老糊塗了。這般的心疼,要是真舍得,還會顧及着是否自願?早都圓房了。”
“是,奴婢一早便把那叫沐菊的丫頭也支出來了。按您的吩咐,就算小爺喊破喉嚨,也沒人敢開慈安堂的門。”孫姑姑笑着回答。
“其實不過一扇門,言兒用些力氣定能破開。但那屋裡還關着常苒,這獨處的大好時間。定舍不得破門。巴不得在裡一道關着呢。”太後放下茶盞,順着一口氣。“雖然皇後也未曾承孕,但皇上心中沒有皇後,哀家這招便不靈了,非得是他們這樣的,關在一起。才能說些知心話。”
“可王妃性子太烈,隻怕日後也是不成。”孫姑姑說着。
“一個厲害兇狠的婆母治不住新媳無妨。可不代表一個疼愛自己的夫婿治不住。任何人哪怕位置再高,也想有個疼愛自己的夫婿。眼下言兒便是那個疼人之人,受了委屈總要哭上幾場博同情的。這張牌出去才是名正言順。不過這日後是否歸順,是否安分,是否歸降都要看情況再論。隻是此番若是不成,恐怕日後真是艱難。若是她心真不在此處。天下有的是好人兒,既然能愛上她,自是也能廢了她。若是言兒放不下,哀家就做着惡人,也不能叫她拖累了言兒。不過,既然她有心揭露莒南夫婿之事,言兒那話也非信口胡謅,隻是不知是不是常氏自願告知。”
“是。總還有近一年時間呢。這外頭的閨秀還不能配婚。正好還能選一選。”孫姑姑說着,看向了另一側放着的幾個卷軸畫像。都是選好的閨秀畫像。隻給常苒瞧的那個畫軸做了記号,是太皇太後身邊的那名宮女畫像,此時這宮女已招攬入後宮,侍奉新帝,正是眼下最得寵的貴人。這畫像隻為騙常苒,可其餘的真是以備給瑞王挑選的各家閨秀。
“唉。若是當年,或許這常家姑娘卻是最好的人選。也不論是否降服都是助力。哀家如今也揣摩出先帝當年的意思了。可惜了言兒,時移世易了。也是我的錯。”太後手中撚着佛珠,閉上了眼睛。
孫姑姑隻是在一旁,扇着扇子,也不在言語一句。
晚膳之時,雁南同沐菊也被放了進來。甚至連院子裡頭幾間的鑰匙也給了。蕭承言帶着兩人去了後面。
床榻上常苒轉醒後卻無任何舉動。翻身繼續睡着,想着沐菊該會講好久吧......
後院,沐菊訴說完本是要瞧一眼瑞王是否盡信,可那臉色未免過于難看,急忙拉住蕭承言衣角,又急忙松開。“王爺,娘娘極要強。這時候您去說什麼都無濟于事。不如日後多疼疼娘娘吧。”
蕭承言站在原地深深歎息。“晚了。你們也找屋子歇下吧。”
重進到這個前後通着的屋内,看到常苒還睡着。蕭承言又坐在地上,伸手去觸摸常苒的臉突然覺得無奈至極。或許隻有像那個沐菊說的,以後多疼疼你。可我還要怎麼疼你呢?我恨不得挖下自己的肉給你。而你,明明有機會的,甚至找我一次,隻一次你便不用受苦。開始是張嬷嬷,現下是母後這頭,你都選擇隐忍。因為你根本不願,你不愛我。不願那般屈服将就,所以甯願苦着累着。離開床榻邊,也跪在矮桌前寫着佛經。
常苒睜開眼來,瞧見屋裡都黑了。隻有燭火還亮着。揉揉眼睛,看到蕭承言跪在桌邊在寫着什麼。緩緩起身,走了過去。跪下身去瞧他所寫,也是佛經。
“别跪在地上,涼。蒲團在這邊。”蕭承言側着腦袋看到,常苒直接便跪在地上。忍不住說道。
“太後娘娘也罰您了?”常苒問。
“沒有。”
常苒按住蕭承言拿着筆的手,“那您是替我在寫?别寫了。我們字迹不同的。”
“母後看到我幫你寫,便也不會重罰你了。這事是兩個人犯的錯,不該隻罰你。你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同我說呢?嗯?那高氏,屁大點事都得找人請我過去。你......你就那麼不在乎我嗎?明明你被扣宮裡之前那晚,有機會來找我說你受了委屈。何苦自己扛。”蕭承言刻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柔一些。外間都說自己兇。可蕭承言并未覺得,可也怕常苒覺得自己是兇的。
“不委屈。原就是我犯的錯。”常苒說着嘟了嘟嘴,連眼簾都低了兩分。仿佛就要落下淚來。
這不是不委屈,是很委屈。蕭承言歎了一聲,繼續寫着。
常苒便起身,跪到另一旁蒲團上研墨。
“别研墨了,歇着吧。之後的我來寫。我來寫千遍,字迹也就一般了。”蕭承言并未停下筆,繼續說着。
“還有好多好多呢。而且,我之前還寫了别的,字迹早就暴漏了。别寫了。您,明日還上朝呢,時候不早了。”常苒小聲的說着。
“都被母後關起來了,還上什麼朝。母後自會找人去同皇兄說的。”蕭承言還在寫着。
“關起來?連您也出不去了?”常苒驚訝的問道。
蕭承言停筆,看着常苒問:“要是你能出去,你會出去嗎?”蕭承言似不在說這個屋子,而是在代指自己。自己就如同這個屋子。自己便是用聖旨,把常苒用枷鎖鎖在自己身邊。可一旦沒有這枷鎖,常苒是不是便要走了。
“當然。”常苒答道。蕭承言還未來得及憂傷,常苒并未間斷,直接說道:“這夜晚的風多駭人呀,若能出去,我當然想回府上好好躺一躺。”
蕭承言笑了一下。這是沒聽懂自己方才的意思。用筆又沾了沾墨。繼續寫着。
其實常苒聽懂了。看到蕭承言問話的那種眼神便明白了。可不能按着蕭承言的路數走了。“王爺,我們成婚也快三個多月了,您......您有過一刻,喜歡過我嗎?”常苒眼睛直直盯着蕭承言看着,看着他的眼色,看着他的表情。
蕭承言皺了皺眉頭,沒有回話。心中思量着,自己該如何答呢?手中的筆,滴下來一滴濃濃的墨在紙上。蕭承言看到後便把筆放在硯台邊。随即那隻手捂緊了拳頭,就放在矮桌上。他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回答。難道要說自己愛了多年,可常苒能信嗎?“你感受不到嗎?”
“您,要不還是給我休書吧。”常苒又突然說着。
蕭承言看向常苒,咬咬牙說道:“你怎麼又說這話?”
常苒卻是有些受不了蕭承言此刻的目光,微微低首。嘴唇哆嗦了兩下,眼圈紅了。眨着眼睛,轉而看向一旁燭火,并未哭出來。
“以後我定護你周全。很晚了,你去安寝。明日再說。别哭了。”蕭承言說完,以字來平複着自己的心。
可常苒并未離開,反而坐在蕭承言身邊。蕭承言寫好一幅字後,轉頭瞧去,常苒已在旁睡着。
這院子荒廢,連這影壁牆也是無得。這風于夜間,似要百轉千回一般,狂刮個不止。連他都覺得身後似乎有風一般,時常侵襲着。看到邊上睡着的常苒。起身拿過窄床上的被子,回來蓋在常苒身上。才又扶着常苒枕在自己腿上。瞧着常苒的腰肢可真細,這般側着躺着,腰肢位置深深的塌陷了下去。瞧着似要斷了似的。想是小時候她也是那般瘦弱娃娃,不過盔甲厚重,才顯得比之現在胖些罷了。若是脫掉那盔甲,想是也同現在一般。那年見她第一面時,她才十二。轉年背她時她十三。如今她都二十了。八年了。果真從她小娃娃時就出現在她身邊了。想來心裡暖暖的。可真好。比之小時候,現在多了很多風情。或許無論何時,都是最好的你。
也不知是這風刮的紛亂,還是懷中靠着的這女子,嗚咽着直擾亂着心神。
伸手去觸碰常苒的臉龐。覺得這丫頭定是故意的,故意受着苦叫他愛着、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