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外面如蒸籠般熱起來。婉妤懷孕已有八個月了,肚子大大的,梓炎瞧着都害怕。他幾乎不去軍營了,時刻守在婉妤身邊,寸步不離,這讓她感到悲喜交加。
喜的是,時刻有這個男人的關懷和伺候,那簡直不要太爽。
兩人時常飯後一同散步,漫步在庭院小徑,互相打趣;或者兩個不太精通的“靈魂畫手”,一起将對方畫得醜醜的。
書房中——
“藍梓炎,你畫的是人嗎啊?”婉妤氣呼呼地喊道。
梓炎趕忙安撫她,“坐坐坐,小點聲,别動怒。”現在婉妤但凡有一絲大幅度的動作,都會令梓炎提心吊膽。
他扶着要炸毛的婉妤坐下,嘴硬道:“我感覺還好啊,總比你把我畫成通緝犯要強多了。”
“還犟嘴?!”
這讓婉妤下定決心,無論将來是男孩還是女孩,一定要讓孩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不能像梓炎這般。
梓炎瞥了她一眼,反駁道:“孩子也會累的,不用什麼都精通的。”他聽着都為孩子感到累得慌。
婉妤拍着梓炎那“慘不忍睹”的畫作,“難道要像你似的,一點都不風雅?”
梓炎耿着脖子,“風雅能保家衛國,保護妻兒嗎?”
“要是女兒怎麼辦?天天跟着你打打殺殺的?這輩子都嫁不出去!”
梓炎一聽,大聲道:“我藍梓炎的女兒,誰敢說不好?早就有上趕着結親的了,都讓我打出去了!”說着梓炎就來氣,就連甯夏鎮的沈編來信中,都暗暗提到自己還有一個兩歲的兒子,倘若這邊有了女兒,要結兒女親家。
氣得梓炎将信紙一燒,愣是沒給回信。
二人有時也會一起在榻上看書,偶爾婉妤整蠱他,非要讓那拿刀劍的手,彈出刺耳的古琴聲。就連後院的藍母都聽不下去了,趕忙跑過來,将梓炎叫出屋外,小聲訓斥,“藍梓炎,你就給孩子彈這種嘔啞嘲哳之音?我房檐下的鳥都跑了!”
屋内的婉妤忍不住“撲哧”一笑!
最後,梓炎實在沒辦法,隻能求着婉妤,要給她舞劍,要不然,面子都丢到姥姥家了。
......
而悲的是,如此熱的天,她吃不到涼物來消解内心的燥熱。梓炎最大發慈悲的時候,就是最多可以在屋裡置個冰盆,讓屋内涼一涼,至于吃食上,涼物那是想都别想。
不過呢,山獸也有打盹的時候。
一天,邊境突發滋亂,梓炎不得不匆匆趕往軍營處理。
天氣悶熱,令榻上的婉妤煩躁不已,她看着遠處的冰盆,恨不得撲上去舔兩口......嗯?她靈機一動,嘴角微微上揚,她悄悄地将面前的瓜果偷偷放到了冰上。
沒一會兒,瓜果便涼涼的,摸上去那叫一個舒坦,更别說吃進肚子裡了。
婉妤心裡雖想着要節制些,可終究還是像個貪嘴的孩童似的,趁着大人不在,徹底放肆了一回。
然而,樂極生悲,沒多久,她的腹中便開始隐隐作痛,疼得她眉頭緊皺,額頭上也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婢女進來,見狀慌了神,趕忙跑出去尋郎中。
郎中匆匆趕來,搭脈後,又環顧了一下屋内,摸着胡子,長歎一聲:“夫人,可是貪嘴了?”
婉妤心虛地低下頭,眼神閃躲,不敢與郎中對視。
郎中語重心長地說道:“夫人,現下你懷胎八月,可得好生愛護身子,要是造成早産的迹象,那可就不妙了!”
婉妤點點頭,“我會注意的,可我這心裡煩悶得很,偶爾吃些涼的,應該無礙吧!”
郎中一聽她提及涼物,眉頭一皺,“夫人啊,您可聽些話吧,您這寒體能懷這胎本就不易,切莫碰涼啊!”
婉妤努了努嘴,有些不服氣地“哦”了一聲,突然,随之一怔,“嗯?寒體?”他啥意思?
郎中心裡“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一緊張差點把實話說出來。他連忙改口,故作鎮定地說:“沒,我是說世上女子懷胎都不容易,特别是到了後期,定要萬分小心!”
孕期本就多疑,加之她又不聾,腦子裡突然蹦出來一些從前沒有深思的細節。
她來不及細想,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着說:“哦,我說呢,我家體寒的是夫君。”
郎中一聽,趕忙點頭如搗蒜,忙不疊地說:“是,是啊!”
随後,他開了幾副藥方,便速速離開了。
婢女退下後,婉妤一動不動地坐在榻上,亂麻一旦找到了頭緒,那所有細節将一發不可收拾地襲來。
梓炎可是堂堂北地總兵,手握千軍萬馬,在她面前再怎麼伏低做小,在外人面前那也是威風凜凜的,怎麼可能将自己的短處外揚呢,何況,還是關乎尊嚴的事兒。
還有,當初她要找郎中問懷孕的事兒,梓炎緊急趕回漪園,還将竹沁找的郎中轟走,根本沒來得及搭脈。之後,他便向她哭訴自己子嗣艱難,怕她不要他。
如今想來,她已經記不清從何時起,身邊給她搭脈的郎中總是固定的這一個,她确實再也沒遇到過别的郎中。
這個傻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