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姨娘坐在榻上,将茶盞重重摔在地上,都不解心頭之恨。姜婉妍因身懷六甲,不能前來參加白事,那就無法和女兒訴說自己的遭遇,那她該如何獲救?
眼下她被關在這裡,倘若前面有任何不利于她的動靜,以姜閣老的雷霆手段,就會即刻殺了她,她該怎麼辦?
她無助地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願菩薩保佑她得以沉冤昭雪。
另一邊,下人給張袅袅端上精緻的飯菜,她瞥一眼,葷素搭配依舊未變,可是她毫無食欲。
丫鬟輕聲勸慰道:“姨娘您就吃些吧,為了肚子裡的小少爺也要吃啊!”
張袅袅輕撫着尚未凸起的小腹,神色不佳道:“孩子,這個孩子自懷上之日起便備受争議,與其如此,不如餓死,正好去黃泉路上服侍老太太,也好讓老太太給我平冤昭雪。”
丫鬟急忙勸慰:“您可别說傻話,老爺心中定是信您的,您看,吃食用度并未減少。”
張袅袅不理會,依舊靠在床榻上悶悶不樂。
姜閣老亦是一夜未進食,吊唁者都走了,他一個人孤獨地坐在靈堂外的台階上。
望着夜色深沉,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世間最愛他的長輩皆已離去,為他操勞一輩子的母親最後竟然是被投毒而死,此等悲痛,何以言表?此刻的他,再也不是在朝堂上令人敬畏的當朝閣老,他隻是一個年過半百,失去雙親的中年老者。
膝下兩女,皆不在側,親朋同僚,來而又走,到最後,隻剩他自己于此間獨坐。
權利,權利能換回母親的命嗎?
他還有誰呢?
哦,對,他還有一個孩子,張袅袅肚子裡的孩子。大師說過,是男孩,是姜家的血脈,是姜家的未來。
姜閣老突然有了精神,他總算做了一件沒有埋沒姜家的事情,自古以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時,劉青過來,手中緊握一小瓷瓶,呈于姜閣老面前。
“按照老爺吩咐,對許姨娘的心腹玲珑進行詢問。玲珑已招,是她哥哥去了烏蒙一帶調查張姨娘的情況,當時她哥哥正欠人錢,又恰好知道了雀舌之毒,便帶回京師行兇,結果被人告發,是許姨娘拿銀子給平了此事,順便,要了一些雀舌之毒。”
姜閣老看着手中的瓷瓶,目光如炬,冷冷問道:“可曾驗過?”
“驗過了,确為此毒。”
姜閣老緊握瓷瓶,閉目沉思,語氣冰冷如霜:“後日老太太下葬,送她上路。”說罷,轉身回到靈堂,背影顯得格外決絕。
月上中天,張袅袅早已淺眠,她感到有一雙手在她腹部,猛地回頭,剛要高呼,卻看到燭光映襯下的姜閣老。
“老爺。”她輕聲呼喚。
姜閣老見她醒了,輕輕撫了撫她的腹部,面無表情地問:“怎麼不吃飯?”
張袅袅努努嘴,不言不語。
姜閣老說:“好好吃飯,你和孩子都要補身子。府中不能常年無主母,我答應你,若是男孩兒,擡你為妻。”
張袅袅的眼中并未出現以往的驚喜之色,反而起身靠在姜閣老肩上,低聲道:“隻要能平平安安把他生下來,咱們三個好好過日子,什麼妻不妻的,袅袅看開了。”
她自從入府後,極少外出,就算外出也會有人看守左右,她根本沒有機會拿到雀舌之毒。況且,女子為母則柔,她又豈會不為自己腹中的胎兒着想?
思及此,姜閣老拍拍她的身子。
待姜老夫人的喪儀告竣之後,姜閣老命人把許姨娘關到後院荒廢已久的琳雨閣,終生不得出。
起初,姜閣老心中怒火難平,是打算就地處死,為老夫人陪葬的。然,姜閣老平複心情後,想起了東宮的姜婉妍,太子嫔的生母被殺,這也是麻煩事一件,若是真相大白于天下,于姜婉妍在東宮的地位不利,更可能累及姜家聲譽。
可是,不處理許姨娘難解心頭之恨,隻好将人先關起來,眼不見為淨,待日後再做處置。
于是,劉青帶人,将許姨娘的嘴緊緊塞住,架着她就往後院拖去,任憑許姨娘披頭散發地掙紮着,也于事無補。
到了琳雨閣,衆人粗魯地将許姨娘扔到布滿灰塵的屋内。解放雙手的她趕緊扯開掩住嘴巴的臭布,趁着劉青關門之際,她猛地撲上前,緊緊抓住劉青的臂膀,聲嘶力竭地哀求:“劉青,我是冤枉的,我要見閣老,我要見閣老!”
劉青面無表情地回答:“許姨娘,閣老早已上朝去了。”
“那等他回來,你幫我和閣老說,我是被那個小賤人陷害的,我要見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他說。”許姨娘眼中滿是絕望與不甘。
劉青沉默不語,卻隐約聽見身後傳來女子的嗤笑聲。
許姨娘疑惑地探過去,見是穿着素服的張袅袅,許姨娘立刻暴跳如雷,想要沖出去收拾張袅袅,與其拼命。奈何被劉青擋住了,隻好憤怒地咒罵:“就是你,小賤人,就是你陷害我,是你毒殺的老夫人。”
看着像瘋子一般的許姨娘,張袅袅眼中含笑,嘴角微揚,仿佛在看一場鬧劇般,問:“姐姐在說什麼,妹妹實在聽不懂,明明就是你處心積慮陷害我,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怎可來怪我呢?”
若不是玲珑的哥哥要去烏蒙一帶查探,怎麼會知道雀舌毒,又怎麼會無意中被張袅袅發現許姨娘在變賣首飾。張袅袅得知許姨娘要下毒害老夫人,進而轉嫁于她,她又怎能不幫一把。
其實,許姨娘并未打算毒死老太太,她知道每日老太太的膳食都是張袅袅親自督促的,因此,她的目标隻有張袅袅一人而已,而老太太隻是輕微中毒,并不會因此喪命。
然而,張袅袅則是買通玲珑,在下藥的時候,藥量用了十足十,一舉除去了老夫人與許姨娘兩大威脅。
許姨娘恍然大悟後,怒目切齒,“一切都是你幹的,你膽敢陷害我,我的女兒不會放過你的!”随即,她想到了什麼似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道,“張袅袅,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調查你,你肚子裡的根本不是老爺的骨肉!”
她又轉向劉青,急切地喊道:“快,快告訴老爺,她肚子裡的是個野種,根本不是老爺的親生骨肉!”
張袅袅輕笑一聲,反問道:“此等無稽之談,誰會相信?我自入府以來,從未私會過外男,況且,這孩子來得有據可查,分明是老爺的骨肉。”
許姨娘聽後怔住,好似晴天霹靂,發瘋似的搖頭,“不對,不對,這不可能......”
張袅袅撫摸着自己的肚子,緩緩問:“不對?誰不對?是你不對,還是我不對?你拿什麼證明我的孩子不是老爺的,用你自己嗎?”她的目光深深地看着許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