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姜閣老覺得,這些糧商能否被令愛說服呢?”太子端坐于高處,他緩緩開口,語氣溫和卻自帶威儀地問下方的姜閣老。
姜閣老躬身,帶着幾分老練與狡黠,“回殿下,臣認為不可能。前兩日已經派人單獨和趙家談話了,現下已是驚弓之鳥。至于馮家,更是如蜩螗沸羹,他是要仰仗咱們這邊的,除非他不要他那獨子了。至于其餘三家早就被敲打過了,斷不敢輕易忤逆殿下之意。”
太子殿下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又藏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深意,“馮家自是不敢輕舉妄動。可其餘那幾個老狐狸,心思深沉似海,都不是省油的燈,看緊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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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沁将香宜坊後院中的一間屋子收拾出來,布置得清新雅靜,就當做這幾日姜婉妤的休憩之所了。姜婉妤的身子現下身子尚虛,還需要竹沁扶着方能站得久一些。待兩人回了香宜坊後,姜婉妤先回屋子裡歇息了一會兒。
夕陽斜照,屋内光線尚好。晚膳前,姜婉妤正在屋内看書,竹沁走進來,遲疑地說:“小姐,上官公子來了。”
姜婉妤頓了頓,随即輕輕一笑,她緩緩起身,披上件妃色披風,在竹沁的攙扶下去了院子裡。
上官沐澤在竹沁的引領下來到了院子裡,目光所及,就看見坐在石凳上的姜婉妤,不能說骨瘦嶙峋也是玉減香消。他心中不由得一緊,随即垂下眼睛,才擡腳往姜婉妤處走去。
姜婉妤見到他來,笑着給他添了杯茶。
上官沐澤落座,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終是開口問道:“阿婉,你......好些了嗎?”
姜婉妤淡然一笑,“已經無礙,多虧了你的良藥,讓我好得這麼快。”
“舉手之勞。”說完,沐澤端起茶杯喝口茶,目光輕擡,不經意間與姜婉妤交彙,放下茶杯後,問,“你這是不打算回藍府了?”
姜婉妤微微搖頭,“我還有事,總回去不太方便。”
上官沐澤眉頭微蹙,語氣中帶着幾分擔憂,“阿婉,你還打算管糧草之事?”
姜婉妤看着上官沐澤,少許,說:“是。”
“阿婉,這不是你該管的,糧草的事情朝廷自有決斷,你覺得朝廷會眼睜睜看着兵馬餓死嗎?”
姜婉妤看着上官沐澤的眼睛,反問道:“難道不會嗎?”
上官沐澤苦笑,輕歎一聲,“你看到了,短短幾句流言蜚語就害你至此,若是再讓有心人抓住把柄,你——藍家本也不是什麼福地洞天,況且你本也是被迫才嫁進去的,阿婉,何不借此機會,抽身而退?”
“沐澤,我不懼流言蜚語,我既然出來了,就一定要弄到糧食。”姜婉妤處之淡然,但是語氣中的堅定不容忽視。
上官沐澤面色略微凝重,将所知之事和盤托出,“眼下,糧商是不會賣你糧的,趙家因之前的事情受到了斥責,其餘的糧商更是不敢再出手了。”上官沐澤将知道的消息告訴阿婉,隻希望她能夠放手,不再管此事了。
姜婉妤微微擡起下巴,“沒了趙家還有馮家,還有田家、史家,我就不信重金換不來糧食。”
上官沐澤苦笑更甚,“馮家糧倉豐盈,但不可能賣你糧食,馮家倚仗上面多年,是你無論如何都撼動不了的。阿婉,聽我一句勸,别再和上面作對了。東宮自有其盤算,而你,又何必卷入這漩渦之中?”
姜婉妤身上的披風随風輕揚,她目光堅定如初,“我的夫君遠在萬裡之外盼糧如渴,我是不可能坐以待斃的。我知道,東宮自有謀劃,但是不能拿萬千将士的生死來成就自己的一己私利。說白了,東宮有要保的人,我也有要保的人。”
天色漸黑,姜婉妤和竹沁踏着月色上了馬車,直奔糧商馮家而去。
到了馮家門口,小厮傳話回來說:“家主此刻不在府中,二位怕是白跑一趟了。”
姜婉妤微微一笑,看了眼天色,和小厮說:“麻煩你再去回禀一下,就說......此等寒夜,将軍夫人若是在馮府門外凍出個好歹,傳出去,隻怕對馮家的名聲有所不利呢。”
小厮面露難色,猶豫一會兒,大人物誰都惹不起,最終還是轉身再次通報。
馮家主聽後猶豫不決,在内室踱步,他的夫人在一旁說:“老爺,不如就請進來聽聽她怎麼說,總比讓她在外頭吹風,惹來閑話要好。”
“除了糧食她還能說什麼?”馮家主雖嘴上不饒人,心中卻也思量着其中的利害關系,一番權衡後,馮家主終是擺手,“罷了,帶她到前廳吧。”
随着下人引領,姜婉妤與竹沁步入馮府前廳,馮家主立于廳中,拱手行禮,“見過夫人,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貴幹?”
姜婉妤淡然一笑,舉止間盡顯大家風範,“馮家主不必多禮,我為何前來,你我心照不宣。”說完,便坐在主位右側的椅子上,并且擡眼,示意馮家主坐左側椅子上。
馮家主略一遲疑,終究還是選擇了坐下。
待丫鬟上完茶退下後,廳内隻剩下馮家主和姜婉妤主仆三人,氣氛一時變得微妙。姜婉妤開門見山道:“八萬石糧食,家主,開個價吧!”
馮家主不卑不亢道,“夫人說笑了,真沒那麼多糧食。”
姜婉妤嘴角勾起一抹淺笑,“讓您一次性拿出八萬石,确實強人所難,不如您和其他幾位大糧商商議一下,幫我湊湊可好?”
“夫人應當清楚,這筆糧,我們是湊不出來的,就不要在這為難在下了。”
姜婉妤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馮家主此言差矣,我這分明是在幫大家賺銀子呀!難不成銀錢隻能讓趙家賺去?”
馮家主搖頭道:“夫人誤會了,此事與銀錢無關,實屬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您去找趙家吧。”
“不,我覺得馮家就很好!不如,您給我出一些糧食,剩下的,我自己想辦法。”
馮家主臉色嚴肅,語氣變得堅定起來,“夫人還是别想了,我是一粒米都不會賣給您的。”
“哦?說得這麼決絕,這可不是商人的作風啊!”姜婉妤掀開杯蓋,刮了刮茶沫,茶香四溢,她故作不經意地提及,“讓我猜猜為什麼呢?難不成您是有什麼把柄在人家手裡?”說完,她輕描淡寫地蓋上了杯蓋。
馮家主面色微變,強作鎮定,“夫人言重了,馮某行得正坐得端,何來把柄?如果夫人沒别的事,就不送了。”
姜婉妤卻不急不躁,話鋒一轉,“别呀,何必拒人于千裡之外呢?衆所周知,甯夏府的枸杞是上品之藥,于馮家來說價錢不值一提,不過,您家也不屑于市面上的枸杞。聽說甯夏府專門有塊寶地用來栽培枸杞,是上上之品,專門進貢皇家,從不外露,不知馮家主可告知......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