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久到鄒喻都算不清到底花了多長時間,又是一個拐彎,車終于停了下來。
車門鎖響了下,他火速拉開車門沖了下去。
這片都是老式居民樓,每棟樓也就五層,周圍一共九棟樓,呈“凹”形圍在一起,隻有一條路可以進出。
林叔在車裡打開後備廂,将頭探出窗外,他說:“我給你買了些衣服和零食,生活用品都在屋裡備好了。”
鄒喻把東西提了下來,還不少。
他剛把後備廂關上,林叔就丢出來一把鑰匙。
“我住哪兒?”鄒喻接過鑰匙,低頭看了眼。
林叔盯着他看,随手伸手往前指:“二棟上去三樓,左邊那個門,”他歎口氣又說道,“學校就在後面河邊,你自己好好過吧。”
車揚長而去,鄒喻跟嚼了蒼蠅一樣惡心。
他提着四大包東西站在路口,望着林叔的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哦,現在是他的行李。
他爸以前總說他情緒不穩定,一點就炸,半點沒有成年人的冷靜。
現在看來不見得。
鄒喻覺得自己挺冷靜的,至少沒沖動到去駕駛位搶方向盤。
二棟在左手邊往前數第二棟,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覺得自己真是夠“二”。
這什麼破地。
他無奈地提着行李往裡走,剛好出來一老頭。
這老頭一看到鄒喻就握住他的雙手,嘴裡不停地說着什麼,跟電報機一樣,他一句都聽不懂。
鄒喻用力掙開老頭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接着搖起了頭。
老頭一臉“怎麼會這樣”的表情,拍拍鄒喻的肩膀,轉身走了出去。
奇怪的地方奇怪的人。
鄒喻上到三樓,朝左邊看……好家夥。
老式鐵門,貓眼下方還貼了個不知道哪年貼上去的生肖福,福的“口”都耷拉着。
鄒喻用鑰匙開了三次門都沒打開,第四次的時候他把門把手提高往外拽,再次插上鑰匙。
門終于開了。
滿屋都是灰塵,客廳的破舊大頭電視上還蓋了個白紗蓋頭。
鄒喻站在門檻邊上探着身子,在牆邊的桌上摸了一下,蹭了滿手的灰。
看這架勢,估計得十多年沒住過人了。
屋裡的陳設都很老舊,連唯一的一張床都是棕繃床,床墊靠牆的那邊也已經凹陷進去。
他把“行李”丢在林叔為他準備的生活用品上。
林叔也是夠可以,衛生紙都給他買了将近半年的量,還有好幾桶大桶水,旁邊幾個箱子裡放着吹風機牙膏類的小東西,連輔導資料都買了好些。
衣服和床單也都備了好幾套,用防塵袋包着。
鄒喻扯出幾條換洗内褲在身上比了比,倒也合身。
他坐在紙箱上環視着整個屋子,這裡的一切都好像蒙着一層灰色。
隻有鄒喻是藍色。
他的頭發洗得有些褪色,陶柏水還說這是水藍色,就像天氣好時的長江。
收拾是一件麻煩的事,他整理到差不多的時候已經是夜裡了,具體的時間他也不知道,牆上挂着的破時鐘根本就不走針。
林叔買的床單不是他喜歡的花色——老粗布藍色四件套。
倒像是陶柏水會喜歡的款式。
他穿着陶柏水也會喜歡的素色睡衣躺在床上,還有兩天就要放十一假期了。
他也不急着去新學校,先要把周圍環境弄清楚。
再說了,他也不可能去這個學校。
鄒喻躺在床上發呆,長時間的琢磨問題和車程讓他開始犯困,困着困着,他突然就看見了陶柏水。
“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裡。”陶柏水扯着他的衣領,一字一句地問。
他從沒見過陶柏水這個樣子,平時柔和的眼在這時竟有些戾氣。
“我……”鄒喻遲疑了。
“不重要,反正你已經走了。”
陶柏水消失了,像一陣風。
鄒喻腦子瞬間空了,他想伸手去抱住陶柏水,卻撲了個空。
他閉着眼坐起來大聲喊:“陶柏水!”
沉重的呼吸聲在這間房裡十分明顯,他猛地睜開眼,哪來的陶柏水。
真奇了怪了,這竟然是一場夢。
他竟然還夢到了陶柏水。
這個房間的窗戶特别小,也沒有書桌。
光照不太好,屋裡挺陰涼。
鄒喻卻流了滿背的汗,他現在都感覺有些涼。
他下床換了件衣服,走出房間站在客廳裡,現在已經天亮了,客廳的光照倒是出奇的好,每塊地磚上都灑滿了金黃色。
林叔一毛錢都沒留給他,現在想給這破鐘換塊電池都辦不到。
他翻出兩塊面包啃着,滿腦子都是“這女人夠狠”。
林叔給他買的吃的喝的省着點還能挺過這幾天假,但凡多吃點就得餓死。
鄒喻準備出門轉轉,他習慣性去拿手機,手順勢摸過去,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書桌的痕迹。
他兩手空空下了樓,那個說方言的老頭也在單元樓外面坐着。
看見鄒喻下來,那老頭也沒有找他說話,就是一直看着他,看得鄒喻心裡有些發毛。
小縣城的節奏挺慢,居民樓後面的河邊還有個大哥在釣魚,鄒喻在跟前看了一會兒,大哥一條都沒釣上來,桶裡都是空的。
“今天不好釣魚嗎?”鄒喻盯着那個桶問道。
大哥比了個“噓”的手勢,示意他安靜。
鄒喻點點頭,朝遠處望了望,繼續随便瞎逛。
學校離得确實不遠,步行五分鐘就能到,那學校看着也不大,一個高中,又破又小。
面包并不抗餓,他琢磨着回去再多吃兩個,餓到最後總有辦法,但他現在不想再餓着了。
逛了一下午,他的腿也疼了起來,這副身體還是沒鍛煉好。
那大哥還在河邊釣魚,鄒喻又多停了一會,大哥恰好回頭。
“那孩子!過來!”
“叔,怎麼了?”
這是鄒喻來到這邊第一個有溝通的人,大哥說的話他也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