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茶店果然還開着。
鄒喻戳着手機屏幕上的飲品單頁面慢悠悠地說:“喝他們家的招牌怎麼樣?滿杯百香果。”
“都可以。”
陶柏水就站在他身後,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陶柏水是看着最柔和的那個。
“今天是什麼日子,小程序點單上顯示我前面還有一百位……”鄒喻剛下單就愣住了,“他們是不是沒喝過果茶?”
陶柏水看着他說:“但你現在不也是第一百零一位了嗎?”
鄒喻朝後走了幾步,站在果茶店門口擡頭往上看。
門頭上挂着橫幅,他跟着念了出來:“驚爆價,買一送一還打八折。”
那就等吧……買都買了,反正夢裡的時間不是時間。
店員的手速挺快,一百零一位也隻用了半小時左右就做了出來。
“是冰的?”陶柏水用手背碰了碰杯身,偏頭瞧了鄒喻一眼,這人早就開始吸溜了。
鄒喻邊喝邊說:“現在是高三剛開始吧,那就是八月了,難不成你要喝熱的?”
陶柏水打量着眼前的人,随後插上吸管喝了起來:“你說得對,就應該喝冰的。”
他出門時穿的外套早就脫了,抱在懷裡應該也挺熱的。
黑色棉麻居家服很适合陶柏水,隻要他不說這是睡衣,也沒人能看出來。
他們坐在果茶店門口的小桌前慢悠悠地喝着,一陣風襲到陶柏水背後,激得他一哆嗦。
鄒喻看着他沒說話,陶柏水皺了皺眉,又将那件抱在懷裡的外套給穿上了。
這個點應該是最好玩的時候,但鄒喻現在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陶柏水打了個呵欠,他幹脆拿出手機叫了輛車。
回去的時候才晚上八點多。
鄒喻嫌這個夢累,走來走去費神又費體力,看樣子陶柏水也不太好。
陶柏水的臉色明顯不對勁,眉頭緊蹙,沒有剛出門時的那種活力。
“你洗洗睡吧,我也要睡覺了,”鄒喻看着陶柏水擺了擺手,過了一會兒又補上一句,“再見。”
鄒喻其實都懶得洗,有什麼好洗的!
本來就是洗了睡覺的,夢裡還洗什麼洗。
陶柏水猶豫一下說道:“你……”
“我?”
陶柏水無力地說:“你的房間是那一間,這間是我的。”
他說完就指向隔壁那間,還十分貼心地走過去替鄒喻打開了房門。
“不好意思,晚安。”鄒喻走進去後關上門,一個起跳就趴到了床上。
空調溫度不錯,床上也很軟,他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幾點,鄒喻愣是因為沒蓋被子被凍醒,聽到隔壁卧室的動靜時他還愣了一下。
什麼啊,竟然還是夢中夢……
夢裡睡了一覺都不帶醒的嗎?
他合上被子迷迷糊糊地準備繼續睡,下一秒,門卻被敲響了。
“樂齊,你能陪我去醫院嗎?”
陶柏水聲音沙啞,好像還帶着些顫抖。
鄒喻下床光着腳去給他開門,問道:“你怎麼了?”
困得厲害,他連眼睛都沒太睜開。
陶柏水的聲音聽着就很虛弱,他吞咽一口說道:“吐了,有些難受。”
鄒喻反手就給陶柏水推進自己房間,他看着陶柏水躺到床上,順便瞧了一眼床頭的電子鐘。
他說:“我先去給你倒點熱水喝,等早上再帶你去醫院看看。”
陶柏水剛要開口,鄒喻伸出食指放到他嘴邊說:“噓——睡覺,現在才四點半,睡醒就帶你去醫院。”
陶柏水躺在床上還是止不住地作嘔,難受得冷汗直冒。
他深吸口氣,控制不住地吐了出來。
鄒喻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陶柏水怎麼會突然吐起來,非要找個原因,那就是晚上吃得雜了。
但這個吃得雜其實也沒多雜。
不就是吃了辣的又喝了點冰的嗎?
他剛準備把吐髒的床單扯下來,陶柏水的速度比他還快一步,這人扯了床單就往房間外面走,聽聲音,應該是把床單丢進了洗衣機。
陶柏水回來後也沒再提去醫院的事,鄒喻看着他胡亂鋪了個床單,接着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這個夢真是太離譜了。
鄒喻躺到陶柏水邊上盯着天花闆,他試圖在這場夢裡尋找一些困意。
隻要這一覺醒來,那就什麼屁事都沒有了。
陶柏水本來就是一個早就不在了的人。
沒必要為了他去折騰什麼。
太陽很守時,到點就會曬得人眼暈。
鄒喻睜眼時都有一瞬恍惚。
今天是進新公司的第一天,我一定……
我操!
還是那間房間,還是那張床。
鄒喻開始緊張了。
他下床穿上拖鞋,走到門口那面全身鏡前站着,他站的位置偏,猶豫了一會兒,他又往鏡子中間挪了挪。
這不是他的臉,這是羅樂齊的樣子。
羅樂齊很瘦,但模樣并不差。
鄒喻不明白,這場夢為什麼總是不醒,他朝自己胳膊上擰了一把——非常疼。
他走出房間,跟做賊一樣壓下陶柏水房間的門把手。
屋裡沒動靜,床上的被子亂成一團。
房間裡的衛生間門虛掩着,鄒喻擡腿在門上輕踢了一下。
門被打開,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在馬桶上趴着的人。
不出意外的話,這人就是陶柏水。
“喂,”鄒喻輕輕踢了踢他的小腿,陶柏水還是沒反應,“陶柏水?”
鄒喻走了進去,他蹲在馬桶邊看着這個人。
陶柏水的呼吸有些重,頭發也汗濕了不少。
鄒喻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也是冰涼。
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走出房間一拳打在了牆上,還是很疼。
他又一頭撞在牆上,“咚”的一聲。
嗯,牆很結實。
算他倒黴,這是報應吧?
可他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鄒喻罵罵咧咧地快步走進衛生間,把陶柏水擺正了一些。
“陶柏水,你能聽見就動一動。”
依舊是沒有反應。
鄒喻回房拿起手機叫了輛車,又在陶柏水櫃子裡翻找了半天,他是真沒想到,這人能把身份證藏得這麼深。
該帶的都拿上後,他又去衛生間背陶柏水。
鄒喻折騰得都快趴在地上了,這人才終于上了背。
就這一會兒時間,給鄒喻整得大汗直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夢”短時間内可能是醒不來了。
而他背上的人,可能是真的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