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漾家的家紋是一朵綠色櫻花圖形,不過比起家紋,更常被用來辨認身份的其實是天青色的虹膜,這對人類和妖怪來說都十分适用。
于是從很多年前起,那些妖怪對我的稱呼無一例外,都是“天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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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前夕,不知漾山海帶着式神們踏上了前往東京的旅程。
雖然沒人能看到萩和松,但他依然買了三張車票,然而中途有乘客誤以為是空位坐在了萩和松的位置上,所以最終兩個式神還是站過了最後那段路程。
不知漾山海聽着兩個式神的拌嘴,側頭看着沿途風景,心情卻并不如想象中那般輕快。
錢包裡,好友帶來的那張紙條的存在感極其強烈,對于如今的除妖師圈子來說,不知漾的輝煌已經成為逐漸成為曆史,很少有人還會記得曾經赫赫有名的櫻花家紋,但此刻它偏偏出現在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地方。
他是最後一個還在使用櫻花家紋的人才對。
不知漾山海忽然想起夏目貴志身邊的那隻僞裝成貓咪的大妖對自己的稱呼——天青目,那種古老的稱呼隻在生命漫長的妖怪之間得以留存,如果襲擊事件的兇手其實是從曾經和不知漾家有所關聯的妖怪那裡得到了那個家紋進而冒充不知漾家作亂,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松的座位被占了,不過站一會兒又算不了什麼,他随意靠在主人的椅子旁,懶洋洋地跟萩拌了幾句嘴,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真的和東京有什麼關聯,距離那個城市越近他就越覺得興奮,仿佛那裡遺留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重要的東西——他猜或許會是記憶,不是指全部遺失的那些記憶,而是某段對他來說很特别的回憶。
成為某人的式神已經一月有餘,他想起的也隻有腦海中一閃而過的警局畫面,如果隻在特定的地方才能觸發埋藏在身體身處的記憶,或許這次的東京之行會帶來什麼不同。
松興緻勃勃地開口:“萩,你——”
話還未說完,他的聲音一頓。
萩轉過頭,疑惑道:“怎麼了?”
松看了一眼側下方,再開口時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他睡着了。”
萩探頭看了看,看到靠在松身側的閉上眼睛的青年忍不住笑起來,無視松求救的眼神,扭頭繼續安靜地看起風景。
這樣的風景他已經看過了三次,也可能其實遠不止三次,隻不過如今他隻記得那三次。
他用餘光看向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身旁的人的頭的家夥,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目光所及,有些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無意識地看過去。
他想,或許曾經有一個人是他目光的終點,所以才會總是莫名其妙地看向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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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東京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雖然早就和家人說過不用來接他,但一走出車站,不知漾山海還是一眼便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加快腳步走過去,“不是說不用過來了嗎?”
“少廢話,上車。”
不知漾山海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對方已經幹脆利落地坐進了駕駛位,“啪”的一聲關上了車門。
在這一程中充分體會到了根本沒人能看到自己也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的松直接問道:“那是誰?”
萩解釋道:“他叫繁樹,是小海的弟弟。”
松“喔”了一聲,有些驚奇,又繞到車前面看了看正在啟動車子的年輕人,“親弟弟嗎?”
萩眼疾手快地把松扯回來塞進車裡,車子駛離車站,松一本正經道:“看着不太像啊。”
坐在副駕駛的不知漾山海擡手摸了摸臉頰,萩用手肘怼了一下旁邊那個完全不讀空氣的家夥,一臉無語,“也沒人規定親兄弟就一定要長得像吧。”
松:“這倒也是。”
司機終于舍得開口:“爸媽去參加鈴木家的宴會了,所以隻能讓我來接你。”
“麻煩你了,繁樹。”
不知漾繁樹沒再說話,闆着臉繼續開車。
松終于慢了很多拍地反應過來幾分不對勁,遲疑道:“他們關系不好嗎?”
但是關系不好應該不會特意來接人,種種迹象都表明,那個據說是不知漾山海的弟弟的年輕人已經在車站外等了許久了。
“不是哦。”回答那個問題的是不知漾山海本人。
不知漾繁樹淡淡道:“你又在自言自語了。”
松微愣:“……嗯?”
萩看着默不作聲的主人,碰了碰松的手臂,低聲解釋:“繁樹無論如何都不相信世界上有妖怪存在。”
松在車内後視鏡裡看着兩兄弟的側臉,不再說話。
車内徹底陷入寂靜,不知漾山海無聲地歎了口氣。
這種寂靜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那種隻身一人時的難以言說的寂靜,獨處的時間久了,某天竟然連周遭整日重複着要挖掉他的眼睛、嚼碎他的骨頭的妖怪的聲音都變得不再令人煩擾。
到達不知漾家,松站在大門口,望着偌大的庭院和遠處的豪宅,瞪大雙眼震驚道:“你還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啊?!我之前就是随口說說的!”
不知漾山海笑笑,沒有過多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