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選擇回到八原成為除妖師,靜司對這個決定最為不解,他沒有勸阻我,隻是抓住每一次機會向我重複: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我從那些期待得到否定答案的詢問中,恍然觸碰到了好友肩負着的重擔以及懷揣的決心。
***
的場靜司已經很久沒來過不知漾家了,認真算算,上一次還是在四年前。
四年前,他隻身去車站接決定回到八原的不知漾山海,車站内,他擡手制止好友加快腳步朝自己走來的動作,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山海,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但是那一天,不知漾宅還是迎回了新一代的主人。
有關那一天的事情回憶到最後,腦海中最終的畫面停留在一片随着主人回歸而刹那間盛開的綠色櫻花林。
“靜司!”
的場靜司回過神,遠遠便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那人一如既往地敏銳,估計在他踏入櫻花林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有所察覺。
那種超乎想象的敏銳在少年時期盡顯鋒芒,更在各種突發狀況中無往不利,彼時要是有人告訴他有一天不知漾山海的敏銳會被用在感受其他人或者非人之物的情緒上,他一定會覺得那是異想天開。
不知漾山海未必是被什麼妖怪附身或蠱惑,但至少一定受到了什麼影響,他無法不在意。
看着徑直迎上來的好友,的場靜司腳步微頓,忽然想起來四年前在車站裡對方也是像這樣大步朝他走來,但那時他率先說出的口卻不是寒暄和歡迎。
他欠那個人一句“好久不見”。
的場靜司收起起油紙傘,說道:“好久不見,山海。”
不知漾山海的目光在好友臉上的咒符上滑過,确認自己新畫的咒符的确有效,他才笑着說:“上個月不是還見過嗎?”
的場靜司隻是笑笑,不做過多解釋,跳過了這個話題。
他們并排行走在櫻花林内,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某個午後,兩個少年在這座古老的宅院裡初遇。
不知漾家已經沒有人能看到妖怪,卻偏偏誕生了一個靈力強大的孩子,強大到甚至能看到大多數除妖師都無法看到的非人之物,為此,不知漾家特意請來了故交的場家幫忙,于是的場靜司跟随父親前往了不知漾家,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總是被拿來與自己比較的不知漾山海。
的場靜司仰頭看着庭院裡那棵蒼翠的古松,感慨道:“這裡一點兒都沒變啊。”
“是啊。”
無法回到的少年時期總是很美好,即使對他們這兩個那時候正在被非人之物困擾的家族繼承人來說,也依然值得懷念。
和不知漾山海熟識後他便成了不知漾家的常客,這裡的一切仿佛都還停留在數年前,的場靜司輕車熟路地往會客室的方向走。
會客室内空無一人,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場靜司坐下問:“你的式神呢?”
不知漾山海為客人倒了杯茶,“應該是去散步了吧。”
“你對式神的縱容也該有個度吧。”
“今天天氣很好,很适合散步。”
的場靜司歎了口氣,最終沒再多說什麼。
在有關式神的話題上他們總是有不同的看法,即使是早年對妖怪的感官都不正面時都是如此,更何況現在。他們不理解對方的理念,不過勝在足夠理解對方,這是他們長久以來和睦相處的關鍵。
怎麼對待式神是主人自己的事情,做出提醒是怕友人久而久放下對非人之物的戒備,就算是再強大的除妖師也有被式神反噬的可能性,他那位朋友卻仿佛完全忘記了這麼一回事。
的場靜司放下茶杯,幹脆步入正題:“不問問我是來做什麼的嗎?”
不知漾山海喝了口茶,惬意道:“等你想說時我再問也不遲。”
“那你估計要失望了,是個你絕對不會喜歡的話題。”的場靜司拿出一張紙,“看看這個。”
不知漾山海打開那張紙條,神情微凝,擡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好友,“這是……?”
“這段時間接連有除妖師遇襲,我門下的一個除妖師在蘇醒後畫下了這個圖案,說是在襲擊者身上看到的。”
的場靜司看着神情瞬間凝重起來的不知漾家主,擺擺手繼續說道:“當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你做的,是你的話他們也沒機會畫什麼家紋了。我去其他遇到襲擊的除妖師那裡走了一圈,跟我猜的差不多,襲擊者的手法并不專業,是個半吊子,大概率是借助了什麼外力。”
“外力嗎……”不知漾山海若有所思,“也可能是某種禁術?”
“或許吧。我知道你不喜歡跟其他除妖師接觸,不過這件事跟你算是間接有些聯系,今天過來正好能知會你一聲,你心裡有數就夠了。不過這不是最要緊的,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不知漾山海将畫着家紋的紙條放下,語氣沉了沉:“是什麼事?”
的場靜司伸出手,理所當然道:“拿我的櫻花酒。再過幾天你就要去東京了吧,得趕緊拿到手才行。”
不知漾山海微愣,忍不住露出笑容,“那你的确來得剛剛好。”
***
萩回來時,的場家那位跟他氣場不合的家主已經離開了。
他對主人的那位朋友倒是沒太大意見,畢竟那個人對他的主人是真心相交,隻不過是對妖怪不太友好,但也不影響他不想跟那個人有什麼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