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貴志曾經參加過除妖師的集會,他完全不喜歡那種場合。
至于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次集會上,那還要從一封邀請函說起。
***
【一天前】
“不知漾?!”
趴在軟墊上的貓在聽到某個字眼後瞬間彈起,又重重落回原處,柔軟的身軀在榻榻米上彈了兩下。
窗外,受到震動的雪順着房檐簌簌滑落,驚飛了在院子裡覓食的麻雀。
夏目貴志吓了一跳,伸手戳了戳短暫炸毛後便重新癱倒在軟墊上的肥貓,問道:“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嗎?”
貓咪老師悠哉地打了個哈欠:“啧,天青目……”
夏目貴志不解地重複了一聲:“天青目?”
他還想再詢問出點什麼,但躺在榻榻米上的貓咪已經自顧自地打起了呼噜。
“老師……不要在這個時候睡着啊!”
呼噜聲越來越響,夏目貴志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轉頭看向擺在桌子上的信封。
塔子阿姨說收到了一封寄給他的信,奇怪的是上面并沒有填寫寄件人的信息和地址,也沒看到是誰把信放進信箱。他在玄關找到了那封信,看着落款處清晰的字眼,明白那是隻有自己才能看到的文字——那封信與妖怪有關。
自幼時起就能看到妖怪,父母相繼離世後輾轉在不同親戚家生活,能看到妖怪的眼睛在成長中是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真正理解自己的煩惱,明明說的是真話,卻不斷被認為是故意說奇怪的話和謊言來引起注意,直到去年來到父親的遠房親戚藤原家,才終于再度觸碰到屬于家的溫暖。
藤原夫婦是他重要的家人,他想守護這個家,為了不被讨厭也一直向他們隐瞞着自己能看到妖怪的事情,所以那封突兀寄到藤原家的信讓他無法不在意。
信封内裝有一份大概算是邀請函的東西,随邀請函同來的還有一枚做工精緻的禦守,夾在邀請函中,在打開邀請函的瞬間悄然落在桌面上。
夏目貴志翻看着躺在掌心的那枚禦守,觀察上面的精巧的刺繡,喃喃自語:“綠色的櫻花啊……”
不過比起禦守上的圖案,更令他在意的還是那份邀請函本身。
落款處的【不知漾】是誰?為什麼會向他寄來這樣一封邀請函?是像的場家一樣想要招攬他,又或者莫非是對友人帳有所圖謀?
夏目貴志将邀請函小心地裝回信封,穿上外套,系好圍巾,準備出門調查一下。
“老師,我出門咯。”
回答他的是一陣打着旋的呼噜聲。
“真是的……不靠譜的保镖……”擁有一頭茶色短發的少年自言自語道:“原來貓也要冬眠嗎?”
既然貓咪老師知道寄給他這份邀請函的人的身份并且迅速聯想到“天青目”這個字眼,那對方大概并非無名之輩,或許還有其他人知道關于邀請函落款人的事情。
夏目貴志首先想到的是名取先生,邀請函中寫的是人類的文字,身為除妖師的名取先生或許對這個姓氏有所耳聞,但他又覺得貿然打電話過去詢問未免有些打擾,況且寄信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還未可知,如果是有關友人帳,那就不太方便向名取先生求助了。
他決定去問問八原的其他妖怪後再做打算。
前幾天下了小雪,今天的天氣倒是難得地暖和,夏目貴志在河邊找到了熟識的兩個中級妖怪。
“不知漾?”牛顔陷入了沉思。
“天青目?”一目摸了摸下巴。
一目和牛顔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撓撓頭道:“好像在哪裡聽過,又好像是沒聽過……”
兩個中級妖怪額頭的冷汗越冒越多:“太對不起了夏目大人!!”“我們對不起您!!!”
“不不不請别在意!”夏目貴志連忙擺擺手。
一陣雞飛狗跳之後,兩個不斷鞠躬的中級妖怪終于願意重新直起身交流,夏目貴志松了口氣。
天色漸暗,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再不回去塔子阿姨就要擔心了,少年望着仿佛蒙着陰影的天空,眉間隐約透出幾分憂愁。
一目說:“那隻肥貓知道的話,三筱大人或許會知道點什麼。”
牛顔附和:“沒錯沒錯!”
“三筱大人最近帶着家臣去溫泉之鄉了,不過隻要夏目大人叫三筱大人的名字,就可以召喚三筱大人過來了!”
“就是就是!”
回到藤原家時塔子阿姨剛好準備好晚飯,夏目貴志回身關門時同站在玄關外的妖怪小聲告别,兩個中級妖怪一路提着燈跟着他,直到送他到家門口後才離開。
貓咪老師不知道去哪兒了,一回來就不見蹤影,大概又是跑去喝酒了,連晚飯都沒回來吃,這頓晚飯夏目貴志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最終還是沒有召喚三筱。
在冬季帶着家臣前往溫泉之鄉的三筱,他無法做到就這樣輕率地打擾它們。
那麼……果然還是聯系名取先生比較好嗎?
身為人類也身為除妖師,名取先生與妖怪們看待事物的視角不同,知道的内容或許也會和妖怪們有所不同。幫塔子阿姨打掃好廚房後,夏目貴志下定決心,久違地向名取先生打去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名取先生不知道正在做什麼,周圍聽起來帶着點嘈雜,這種嘈雜在鄉下寂靜的夜晚裡并不太常見,是獨屬城市的人聲鼎沸。
“你好,我是名取。”
夏目貴志握緊話筒,說道:“名取先生,我是夏目。”
“是夏目啊!難得你主動打給我。”
名取先生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主動說道:“你遇到什麼事了嗎?盡管跟我說,沒關系的。”
“确實是有一些事,其實我是想問一下,你對‘不知漾’這個姓氏有什麼了解嗎?”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幾秒,夏目貴志有些緊張:“這個姓氏有什麼問題嗎?”
“啊,不,我隻是有些意外你突然提到那個姓氏,畢竟……”
“名取先生!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繼續拍攝了哦!”
夏目貴志聽到名取先生的聲音拉遠了不少,似乎是和周圍的人交涉了幾句,而後話筒中傳出的聲音再次清晰起來:“抱歉,夏目,我這邊稍微有點忙。你提到的那個姓氏我有所耳聞,不過我不确定我知道的内容能不能派上用場,明天傍晚有一場除妖師的集會,不知漾家的人也會出席,如果你好奇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夏目貴志有些糾結,他過去跟着名取先生參加過除妖師們的集會,他與大多除妖師的理念相反,難以融入,但是再次聽到名取先生的背景音傳來帶着催促的詢問聲時,他還是将這件事答應下來。
“那就明天見了,夏目。”
“明天見,名取先生。”
随着電話挂斷,夏目貴志無意識地歎了口氣,又好像是驟然松了口氣。他回到房間,拉開門,仍舊空無一人。
“貓咪老師還沒回來啊……”
他坐在書桌旁,再次拿出了那封邀請函。
夏目貴志不确定自己現在做的是否正确,但是一個全然未知的人将邀請函送到了藤原家,他困惑着、警惕着,也因此不受控制地繃緊神經。
拿起夾在邀請函的那枚禦守,他若有所思。
描繪着綠色櫻花圖案的禦守,讓他想起了一段模糊的記憶,又似乎隻是一道夢境,不甚清晰。
***
雖然在電話裡沒有提到該如何碰面,但是名取先生想要聯絡他并不難。
所幸名取先生并沒有像過去那樣在校門口等他,平安無事地走出校門,夏目貴志懸着的心終于能好好放下。
上次名取先生來學校找他時引起的騷亂仿佛還曆曆在目,那位大明星實在過于引人注目了。
一陣強風吹過,再睜開眼時,夏目貴志發現手裡多了一張紙片,他認出那是名取先生操縱的紙人,正在風中緊緊抱住他的食指,仿佛生怕自己被風吹走。
他用手掌為紙人擋着風,臉上無意識地流露出幾分笑意。
“喲,好久不見。”
夏目貴志一愣,擡起頭,驚喜道:“名取先生。”
名取周一笑笑,打了個響指,将用來尋找方向的紙人召回。
“走吧,我們邊走邊說。”
名取周一昨天夜裡正式殺青,結束拍攝後正好可以趕上這次的除妖師集會,他原本覺得去不去沒什麼所謂,不過接到那通電話後倒是打定主意要來參加。他轉頭看了看,沒看到某隻肥碩的身影,笑着問:“不帶那隻肥貓保镖嗎?”
夏目貴志無奈道:“從昨天起就沒回來過了,可能又去喝酒了吧。”
名取周一操縱着紙人在前方引路,帶着身旁的少年一路走進密林,十一月,今年難得一見地迎來了霜月的飄雪,不過也僅僅隻是鋪了薄薄一層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