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都有貧苦的人家,庫蘭冬宰留的肉足夠過冬,慧哥兒便拿了幾斤肉賣給老夫郎,隻說:“是快流産的瘦弱羊,便宜些,十文一斤”。
平日裡羊肉都要十八文,老夫郎知道十文是占了便宜。被貧困壓得有些木然的臉上現出些笑,也不敢買多,隻買了十五文的就顫巍巍地回家了。
庫蘭在羊圈門口看着,笑笑沒說話。慧哥兒好心,善待族人,他隻覺心内暖意融融,笑得越發燦爛。
慧哥兒回頭就看到這個笑,嘴角也噙上笑意,回竈房繼續燒水,想着庫蘭喜歡酥油茶,腳步一轉去到後院的雜物房,多挖了些酥油。
冬日天寒,就算正午陽光耀眼灼人,也沒有半點兒熱意。瘋玩了一上午的冬兒丹哥兒正午方回。吃中飯時兩人都有些流鼻涕,慧哥兒摸摸兩人的額頭,見沒發燒才松口氣:“一會兒把小柴胡湯煮來喝了,睡一覺就好了。”
聽到要喝苦湯子,冬兒和丹哥兒都噘着嘴不樂意。
庫蘭見狀想了下,開口道:“沒發熱就無礙。等午食後給他們抹些羊油。你買的那些成方珍貴,留着以後再用。”
那次商隊買的受潮的藥包,慧哥兒在氈房裡又是烘制又是晾曬的,很費了一番功夫。現在兩個孩子隻是流鼻涕,用他們草原的土方子就成,很不必大費周章地煮藥喝。
見慧哥兒不解,庫蘭解釋道:“這是草原上治病的法子,隻要沒有發熱,洗個熱水澡再全身抹上羊油,睡一覺就好了。”
雖是土法子,但應該是牧民們的傳統,慧哥兒想着讓庫蘭試試也無妨。既然定居草原,多學習草原的醫術也是好的。
冬兒和丹哥兒聽到不用再喝苦苦的藥,笑嘻嘻地讓做什麼都樂意。
午食過後,庫蘭特意把炕燒得熱乎乎的,端個大盆到正房給冬兒洗澡,慧哥兒在東廂給丹哥兒洗。
兩孩子雖流鼻涕,精神倒是好得很,在木盆裡玩水的歡快笑聲能把屋頂刺穿。
等把丹哥兒全身抹得油光水滑的,慧哥兒才給蓋上有些舊的小氈被。這是庫蘭特意找出來的,本來就是要洗了的,這時候沾上羊油也不怕。
冬兒也裹着小毯子被庫蘭送了過來,快睡着的丹哥兒刷一下睜開眼睛,和冬兒在床上滾了一圈兒才閉上眼睛睡覺。
庫蘭臉色已經完全柔和下來,看不出昨日的陰霾,慧哥兒心内松口氣,小聲問:“家裡的羊揣崽子的多嗎?”他知道庫蘭對家裡的羊上心,便詢問起羊群的事。
“多。”庫蘭輕輕拍着冬兒,小聲道,“去年是小年,生得少。今年母羊差不多都懷了,明年春羔至少有五百隻。要是多些,說不定就不用去□□羔了。”他想轉場前湊夠一千五百隻羊,這樣以後養家更寬裕。
“家裡有賒借出去的羊嗎?”慧哥兒輕聲問。他知道這邊每年都有人會賒借牛羊,兩年後還一倍的數量,其餘多出來的就算是賒借的利潤。
庫蘭愣了下,竟然忘了這茬。他輕咳一聲,擡眼偷偷打量慧哥兒,有些不敢相信他幹了這麼蠢的事兒。高大的漢子第一次成親,整日想着娶夫郎,哪裡還想得到其他,連家産都算不清了。
慧哥兒見狀哪有不明白的,心内好笑,也不多問,隻說:“能還回來嗎?”
庫蘭回過神,有些讪讪地道:“能還大概兩百隻羊,牛長得慢,大家都不願意租牛。”
慧哥兒點點頭,聲音有些輕松:“那就不用□□羔了。你和幾個男仆放這麼多隻羊,夠累了。還要剪羊毛,修羊圈,每日還要擠奶打酥油,活計夠多了。”
聽到未來夫郎關心的話語,知道慧哥兒沒嫌棄他,庫蘭心内高興,将昨日的糟心事都抛到了腦後。以後過日子的是他和慧哥兒,隻要他好好對慧哥兒,他相信慧哥兒不會負他。
“嗯,先不買了。明年滿達的工期就到了,估計會有其他還不上牛羊的人頂上。到時候要是有成親的,就讓他們都來家做工,工期減少點,他們應該願意。這樣你也能輕松些。”庫蘭道。
“嗯,你看着辦就成,别太累了。你現在年輕還看不出什麼,我看醫書上都說了,年輕的時候使力太過是會留下病根兒的,要循序漸進才行。”慧哥兒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