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下善因會結出善果,種下惡因會結出惡果。
渾濁的水面之下,一個又一個不甘的亡魂,燃起一團又一團小小的火苗,最終彙聚成漫山火海。
“你叫什麼名字?”
火海中,身披白色囚服的紀明溪笑着問影女。
一時間,無數個名字從這個臉被燒毀的女人心裡閃過,每一個名字都帶給她刻骨銘心的怨與痛,她卻無法從這些名字裡找到唯一的答案。
每個名字都屬于她,也都不屬于她。
她不是一個單獨的個體,而是由無數個相似而不同的怨魂聚集而成。
意識到這一點後,她開始不确定自己的行為是否出自她自己。
但是,有什麼關系呢?
即便是被操縱的,那也是她的願望,她心甘情願。
“想不起來嗎?那我就叫你影女了。”紀明溪說着,擡手将臉側的長發向後撩去,随着這個動作,他身上蒼白的囚服變作燙着金邊的黑色華服,散亂的長發也被尊貴的頭帶高高束起。
臉上的血污消失,露出一張令人驚豔的絕美臉龐。
他的身後不知何時聚集了大量的鬼,他們中的一些身形高大,居高臨下的姿态,散發着令人恐懼的壓迫感,卻都乖順地待在他身後,不敢超過他半步。
影女對紀明溪的身份、實力、過去,一無所知,但是,連比她強大許多的鬼怪都認他為王,那他的命令,是必須聽從的吧。
可……還是好不甘心。
“如果她們無法報仇,我是否可以替她們動手?”
紀明溪沒有正面回答,他在浴缸裡悠閑地玩弄着自己的發梢,自顧自地說:“像這樣的村子還有很多,消滅它們,就像摘掉樹上醜陋的果實,因為看不順眼就摘掉了,卻發現新結出來的果實還是那麼醜,于是繼續摘,繼續摘,一個接一個,怎麼摘不完啊?怎麼越摘越多了?究竟要怎麼辦才好?”
“把樹燒了。”
聽到這個回答,紀明溪忍不住笑了幾聲:“身為一片貪戀樹上的美好,不願墜落的枯葉,你還真是大言不慚。”
影女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樹和果實分别指代什麼:“鬼王大人覺得我的做法治标不治本?”
“可不麼?與其不停地摘果實累死自己,不如想辦法讓樹結出漂亮的果實,而要做到這件事,必須先讓樹意識到自己身上的果實有多醜陋。”
“這就是鬼王大人不惜出賣色相也要當主播的理由?”影女恍然大悟,“隻有讓更多的人看到這個村子,才有可能改變這個村子。”
“啊……嗯。”紀明溪才沒想那麼多,他是鬼王,人類社會的發展關他什麼事啊?
他之所以攔着影女,隻是怕她破壞自己的計劃罷了。
他還想通過陸雨澤加入偵探社,好接觸“那群人”呢。
影女要是跟陸雨澤打起來……光想想就開始頭疼。
不過說到這個,紀明溪本以為毀掉陸雨澤的符咒就能讓他安分點,沒想到這人發現符咒丢了之後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好像隻是丢了一包餐巾紙。
那些符咒到底怎麼用?沒了符咒,他打算怎麼對付山裡的鬼怪?
真好奇啊。
紀明溪從浴缸裡爬起身,跨出浴缸的同時,取過架子上的浴袍披到身上:“影女,我選擇讓你跟我來這一趟,不是因為你最會搞事,而是因為你最會隐藏。”
“明白。”影女自覺轉身,“我不會讓鬼王大人為難的。”
說完這句話,她身形一晃便消失了蹤影。
另一邊,陸雨澤打完電話就隻身一人前往了那片詭異的樹林。
趙京墨是了解他的,他這個人,能走直線就不會拐彎,能直接找到鬼怪解決掉,就不會花時間搜集情報。
之所以臨時決定去村裡問點啥,完全是因為有紀明溪跟着,他不想将紀明溪置于危險中。
但現在,紀明溪睡了。
好機會啊!
這麼好的單獨行動的機會,哪能輕易放過?
陸雨澤一路猛沖,快速掠過自己被打暈的地方,闖入森林深處。
今晚的月光很亮,樹林裡卻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地方既偏僻又詭異,本該人迹罕至,可奇怪的是,有條明顯的,被人踩踏出來的痕迹,一直通往黑暗的盡頭。
随着夜色漸深,周遭的氣溫不斷下降。
陸雨澤跑着跑着,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全神貫注地感知起周圍的風吹草動。
偵探社根據實力的強弱,将封印物劃分為一至四個級别,其中四級又叫普通級,是最常見也最容易對付的。
二級往上又叫災害級,聽着就不好對付,事實上也的确如此,要想封印它們,免不了一場惡戰。
與之對應,封印師也被分成了四個級别,每個級别的實力都比同級别的封印物要高一些。
四級封印師有接近三級封印物的實力,三級封印師有接近二級封印物的實力,以此類推。
陸雨澤是國家僅有的一級封印師,原因很簡單,他是唯一一個成功封印過一級封印物的封印師。
可就算是有着十足經驗的他,走在這片黑暗陰冷的林子裡,也禁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尤其是當他看到小路盡頭供奉的神像時。
森林的最深處,有一座石頭雕刻而成的神像,神像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貢品,看得出從不缺人祭拜,甚至今天就有人來祭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