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斯……”張爍的眼神比樓齊磊都要恐怖,如果眼神是把劍,姜斯已經死了不下于百次。
姜斯目不斜視,沖秦戰生點頭:“秦總好久不見。”
他一靠近,秦戰生下意識退後半步,反應過來後又覺得丢人,裝模作樣整理下衣擺,昂首挺胸,擺出領導姿态。
“是你啊。”
姜斯微笑,“聽說秦總手下有個員工在公司出事了,節哀啊。”
“哼。”秦戰生一言不發。
姜斯也不在意,直接走了出去。全程一個眼神都沒給張爍,把人氣得幾乎要咬碎了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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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電梯時,樓齊磊一直念叨:“你為什麼要攔我?我死就死了,但是我得出口惡氣!”
姜斯:“有鬼幫你出了,你就别湊這個熱鬧。他背上趴了一隻,腿上抱了一隻,還有一隻騎在他脖子上。你要過去擠一擠,抱他腰啊?”
“……那我怎麼辦?”
“先去看看你女兒。”
下了樓,姜斯專程去找保安問起昨天的命案。
保安說警察已經查清楚了,這是意外。
根據監控顯示就是樓齊磊沒注意到電梯門開的時候,電梯廂沒上來,一腳踩空,掉了下去。
而後保安上班發現電梯故障,将其圍起來。卻因為師傅有事,耽誤好幾天才過來修。
樓齊磊隻撐到第二天,受傷加長期熬夜,導緻心髒破裂,不治身亡。
恰好姜斯來的那天碰上電梯修好後第一次運行,發現了不對,然後報警。
至于為什麼保安沒從監控裡及時發現意外情況,光看他閃爍其詞的表情,一人一鬼都能懂。
“是我的錯。”樓齊磊喃喃,“要是我沒有下樓的話,也不會發生意外。”
“你看,又開始自我PUA了。”姜斯戴上耳機,裝作打電話,實則跟他說話。
“你那個時候本來就不應該在公司,秦戰生要是不讓你加班,你怎麼會遇到這種事?現在就看他有沒有良心,能賠你多少錢吧。”
出乎姜斯意料,秦戰生的人品再次刷新他的三觀。
醫院走廊裡遍布消毒水和小孩的哭聲,明明是最有生氣蓬勃的年齡,卻跟醫院死亡的氣息交織交融。
在樓齊磊的引導下,姜斯推門進入他女兒的病房。
床上躺着個安靜瘦弱的小姑娘,插着氧氣管,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似的一動不動。
床邊坐了位中年婦女,滿臉愁容。
“你是誰?”婦女見到姜斯,立即露出警惕之色,“回去告訴你的老闆,和解書我是不會簽的,我弟弟死在公司裡面,就是工傷,别想用一點錢就把我打發了。”
樓齊磊的姐姐?
姜斯自我介紹:“我是齊磊哥的朋友,聽說意外後就來看看孩子。她現在怎麼樣了?”
婦女臉色緩和不少,讷讷道歉:“不好意思,我誤會了。我還以為你是他老闆派來的人……這孩子昨天剛化療完,一直沒醒。謝謝你來一趟。”
姜斯把剛才買的果籃遞過去,看了眼小姑娘,壓低聲音問起她的話:“齊磊哥老闆是那個姓秦的吧?他私下找你談過什麼和解書?”
“對,就是他。那個王八蛋,說我弟弟死得時候不在上班時間,是他自己沒看清電梯踩空了,這是物業沒到位的問題,算不上工傷,跟公司無關。還說公司隻能人道主義賠一點錢,我們再繼續糾纏下去就告我們敲詐勒索。”
婦女捂臉痛哭,“我就是普通家庭婦女,我老公也就是個小職員,家裡還有個孩子要養。現在齊磊走了,他女兒又是這樣,到處都要用錢,我自己怎麼拿的出來啊!”
“小月的身體要經曆四期化療,每期化療至少八千,後面還有吃藥,複健各種要花錢的地方。我又不能不讓她做治療,那不就成害她了嗎?她才四五歲啊,還這麼年輕。”
顧忌着小姑娘在休息,她把聲音壓的很低 ,斷斷續續地從嗓子裡發出普通人被逼到絕路上的哀鳴。
姜斯将紙巾遞給她,繼續問道:“你們不走法律程序嗎?找勞動局維權啊!賠償的事情又不是他一個人說的算的。”
婦女将哽咽吞下,擺手幾乎說不出話來,眼睛哭得紅腫一片,緩了好一會才道:“你不知道,那老闆有關系。他想碾死我們就和碾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姜斯沉默。
他旁邊的樓齊磊更是緊握雙拳,眼睛血紅,恨不能找秦戰生拼命。
“大姐,你先别急。好好照顧孩子,我想辦法和那秦總談談。”姜斯安慰她。
“你認識他?”
“算是吧。”姜斯拍了拍她的肩,“我會盡力的。”
婦女連連道謝,把姜斯送走。
姜斯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病房前透過門上的小片窗戶往裡面瞧。婦女哭完後就坐在病床前發呆,淩亂的頭發被她紮在腦後,脊背狠狠佝偻下去,再次被命運壓垮身體。
“我要殺了秦戰生!”樓齊磊眼睛充血,咬牙切齒,“我要殺了他。我給他當牛做馬,跟狗一樣捧着他這麼多年,我就這麼一個女兒,他居然一點活路都不想給她留。”
“他明明知道我女兒癌症需要化療,他明明知道......這個畜牲!”
樓齊磊呼哧呼哧喘着粗氣——鬼是沒有呼吸,可他依然會下意識保持當人的習慣。
姜斯破天荒地想點根煙抽,靠着牆,對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打秦戰生嗎?”
“……為什麼?”
“因為這個死變态職場性騷擾。”姜斯補上一句,“他想潛我。被我用花瓶砸碎了頭,後來我就辭職了。”
姜斯至今記得,他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扛不住困意趴在桌面上睡覺,結果被秦戰生摸醒。
當時他穿着單薄的短袖,披了張毯子在背後,秦戰生将手探入毛毯下,摸他的後背。姜斯一擡頭對上滿臉暗示笑容的秦戰生。
仗着當時隻有他們兩人,秦戰生直接挑明來意:“我看上你很久了,想不想更加進一步,取代葛凱的位置?”
那場事鬧得很大,姜斯拎起同事擺花的花瓶朝他頭上砸去,碎瓷片煙花似的炸開,秦戰生腦袋上鮮血四溢。
姜斯甚至拿出削水果的刀,把他壓在地上,踩着手背,打算割掉那惡心的手指。
“是哪根手指?你說不說?不說我現在就全砍了!”
秦戰生被吓得涕泗橫流,臉緊貼地闆不斷求饒,說他錯了,他不該動歪心思。
姜斯氣上心頭,就要動刀的那刻被前來趕工的葛凱攔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