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電梯前,一天一夜沒合眼的身體已經疲憊到了極緻,眼皮幹澀沉重,仿佛滴了502膠水般,怎麼也睜不開。
等電梯門打開,他看都沒看,便一腳踏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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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就是這樣。”樓齊磊緩緩說完,僵滞的眼神一動,看向姜斯。
“我難道錯了嗎?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把我最好的時間和精力全部奉獻給了公司,我為公司創造那麼多價值。可是為什麼沒人來救我?為什麼?難道就因為我老了?我年紀大了,比不上那些年輕能熬夜幹活,所以就要抹殺我曾經的付出?他們憑什麼這麼對我!”
“我也是有自尊的!我不是個用完就能扔掉的垃圾,我是個活生生的人!”
“我還有女兒,我的女兒還在醫院等着我去看她,我怎麼就會這麼死了?我死了,我女兒怎麼辦?”
憋了多年的委屈在這時找到了宣洩的口子,浪潮決堤般源源不斷湧出。
他蹲在地上,把脊背彎成驚人的弧度,上面明明什麼也沒有,又仿佛壓了千斤重的大山。
被多年的現實打磨後,就連哭聲都是下意識壓抑,沉悶憋屈。
他抱頭痛哭好長時間,直到一點點收聲,姜斯才起身道:“你對我哭有什麼用,在這哭得再感人,該知道的人不還是聽不見。”
樓齊磊通紅的雙眼仰頭看他,“什麼意思?”
“你領導是秦戰生?”
“是的。”
刹那間,樓齊磊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姜斯臉色稱得上風雲變幻,瞬間難看到了極緻。片刻,他哼笑一聲,“原來是他。”
“你和他打過交道?”樓齊磊奇怪,姜斯和他不是一個部門的,怎麼會認識他的領導。
“我和他,打過。”姜斯道:“字面上的意思,我打過他。”
“......啥?”
說這話的時候,姜斯甚至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看來還是打輕了。”
樓齊磊不明所以,姜斯沒有解釋的打算,拿起張白紙折出個紙紮小人,讓他附在上面,并道:“明天我先辦件事,然後去醫院看看你女兒。”
聽到他的話,樓齊磊對這個并不熟悉的前同事千恩萬謝,在感激之餘又生出幾分不真實:“你為什麼要幫我?”
“可能因為我也被這麼壓榨過。”
不同的是,姜斯隻有一個人,沒有任何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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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曆過昨天的事情後,葛凱再不敢擺什麼譜,生怕慢一會再生出什麼幺蛾子來,照姜斯那個破脾氣來說,不得扭頭又走。
趙蘇蘇跟他想法完全不一樣,帶着崇敬的膜拜心理恭恭敬敬把人請到辦公室。
“咳......你先坐。”葛凱正襟危坐,扯了扯自己的衣領,讓姜斯落座,剛要對趙蘇蘇說話,就聽她已經先開口噓寒問暖,“姜哥,你要喝點什麼?咖啡還是茶?有新買的大紅袍。對了,果汁飲料也有。”
“茶吧,謝謝。”姜斯微笑。
趙蘇蘇立刻應聲出去準備泡茶,整個過程看得葛凱是目瞪口呆。
這趙蘇蘇怎麼回事!
今天居然這麼沒眼色!
那是他珍藏的茶,怎麼能給姜斯喝!
“說正事吧。”姜斯提醒他,“你見客戶也這麼吝啬?看來真是越活心眼越小。”
葛凱深呼吸,充耳不聞,“關于版權問題,公司早在幾年前就支付過版權費,現在《避世》的所有版權都在公司手上。這點你沒有異議吧?”
“沒有。”
“好。你先說說你的訴求,能做到的,我一定盡力做到。”
姜斯挑眉,扭頭看了眼窗外,眼神古怪之極。
葛凱:“你在看什麼?”
“我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葛凱握緊拳頭,咬牙切齒:“我好着呢。”
看起來确實不像腦子被門夾過,那就是有更大的利益讓葛凱不去計較姜斯這點細枝末節。
姜斯正想着,趙蘇蘇在這時推門送茶,甚至非常細心地将杯子挪至姜斯手邊,便于他伸手去夠。對于葛凱就是随意一放,接着退了出去。
姜斯抿了口茶,慢條斯理講出自己的條件,“第一、我要張爍發聲明,全網道歉。”
“可以。”葛凱毫不猶豫。
“公司也要發函正式聲明解釋清楚我離職原因,恢複我的署名權。就算我離職了,電影依舊是我拍出來的,你們直接換人,不太好吧。”
“這個不行。”葛凱道:“我讓你來就是想私下解決,不把事情鬧大,你這樣讓公司怎麼辦?而且這部電影已經送審了即将上線,現在加上你,時間來不及。”
“好吧。”姜斯攤手,“那就談不下去了。”
“你——”
“你PUA我沒用啊。别一口一個公司怎麼怎麼樣,你們公司和我有關系嗎?”姜斯道。
“等着律師函和起訴書吧。”
不等葛凱繼續說話,姜斯起身拉開門,猝不及防看見張爍站在不遠處,身後跟着個老熟人。
“......”
姜斯回頭,語重心長:“老葛,你最好盡快做出選擇,不然我怕你們活不到見我律師函的時候。”
一直縮在口袋裡的樓齊磊顯出形,飄在姜斯身邊,直勾勾盯着他那位領導——秦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