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明霁剛從錢莊換了銀票,京城裡鳳山閣生意一如既往的紅火。他讓王家護衛押着銀錢回去,自己随意逛逛。
路過一家書鋪,許明霁忽然被人叫住。
“這位公子,你可是京官府裡新進的幕僚?”
“掌櫃的有何事?”
“無他,王家可是有一位俏麗的勾人書生?”書鋪掌櫃壓低聲線,走近一步擠眉弄眼。
“俏麗的,勾人的,書生?”許明霁不解何意。
“明人不說暗話,公子你湊近些瞧。”
“這!”
許明霁一直知道,民間流傳着自己和公子的風流韻事,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
話本上的描寫直白且露骨,全是恩愛與纏綿,主人公滿心隻有情郎。
個别書頁還配上了圖,描畫的人兒雖穿着半掩的衣衫,卻什麼都沒遮住,榫卯般契合,直叫人面紅耳赤。
“公子既是府裡的幕僚,此事可屬實?”
掌櫃想打探些内情,如今這書銷量奇高,遠近十之八九的書鋪都在争相續寫。
許明霁默默翻完了整本同人二創。
“……掌櫃的,此書可還有下冊?”
“哎呀,公子識貨。”書鋪掌櫃斜靠在櫃子上,又來生意了,“這京城的下冊還未到貨,可咱泗州也人才濟濟,這不續寫的冊子剛到。”
墨痕還未幹透,那讓人面紅耳赤的語句映入眼底,字裡行間活似現場瞧見了翻雲覆雨。
許明霁正想接過書冊,看看油門一腳踩到了哪裡,書鋪掌櫃卻收了回去。
“公子看書還未給銀錢,或者公子可以給些内幕消息,那此二冊亦可免費贈予公子。”
“掌櫃的你附耳過來。”
許明霁樂見其成,畢竟話本除了離經叛道違背陰陽,剩下的全是在說這将軍為民不顧生死奔赴南江,八卦裡頭的正面宣傳不要白不要。
書鋪掌櫃眼睛一亮,一個新的逸聞轶事又誕生了。
“好好好,此話當真?”
“如假包換。”
午膳,飯桌上,許明霁吃了兩口就掏出兩冊書,說是有些問題想請教博學多識的王玚。
“阿明直說便是。”
“書上說有一俏麗書生,對一人一見鐘情,二見傾心,三見傾身,這故事公子可曾聽說?”
“話本淨寫些抓人眼球的東西,大都所言非實,阿明不必當真。”
那話本竟傳到了南江,想來阿明應該是不喜太過張揚的。
“原來如此,可我卻信了七分。”
許明霁看着埋頭夾菜的王玚,想到了些有趣的,他挪椅子湊過去字字句句念書。
“羅帳之下,那書生膚若凝脂欲迎還拒,将軍常年練武,手上滿是繭子,他撫過懷裡的腰身,惹來一陣輕顫……”
“食不言!此書一派胡言。”
王玚想這話本怎的愈發無法無天,編的過了頭,得禁了。
看着逐漸紅透的耳尖,許明霁翻過一頁,眼裡的狡黠笑意藏不住。
“确實胡說八道,我和公子何時坦誠相待了?今夜?”
“菜要涼了。”王玚夾了一隻蝦仁塞進許明霁嘴裡,蓋上了晃人眼睛的插畫頁,“待會陪我去巡視。”
王玚如今在百姓間頗有聲望,他一上街,沒過多久就被夾道歡迎,巡視還未走到一半便被男女老少圍住。
“青天大老爺來了!這是我家的雞今早才下的蛋,您收下吧!”
“我和弟弟在村頭的地種大白菜,很甜的!現摘不久新鮮的很!”
“城西的醫館還缺人手嗎?我吃了藥,現在力氣大得很!”
“我阿母說一定要給您磕個頭!”
……
王玚開始還笑着應和,後邊人越來越多,他隻好先改道,看來以後巡視得先喬裝一番。
人群中,有一人臉色陰沉得難看,是鳳山閣裡找茬的那白癡。
他自從被謝成扔出京城後,回到家中,發現天都變了。
父親說都是他娘寵壞了自己,先是禁了他的足,後又教訓了一頓娘親。短短兩三月,不知父親從哪裡帶回來的歌女,竟然早生下了個兒子,父親就更不在乎自己了。
娘親也是不争氣,鬥不過那低賤的歌女,如今竟然整日說胡話,也不知給兒子争些家财。她的首飾自己都典當的差不多了,早就還不起賭債。
賭坊上門要錢,父親一怒之下居然把自己掃地出門,憑什麼,他才是嫡子。他恨,恨自己沒能掐死那個歌女低賤的野種,恨王玚,恨那不要臉的書生。不過,他們都活不久了。
漫山遍野的楓葉,熾熱地充盈在山巒間的每一個角落,它們紅的熱烈,仿佛是大自然最直白的愛意。
許明霁推着輪椅,和王玚漫步在光影交錯間。
他們從人群中脫身後,索性到郊外散步,吩咐五甲暗中巡視再回府禀報。來了泗州日日處理政務,他們還未曾遊覽過此地。
“公子,你可知姜序到泗州路上,紅鸾星微動?”
“有何奇遇?”
許明霁說姜序在船上教書識字,無意間招惹了老人家的大孫女,一邊說一邊偷看王玚的神情。
“林姑娘臨别前還想贈他一個錢囊,那細密的針腳确實秀麗。”
“姑娘家女紅了得。”
王玚把玩竹扇,他在等許明霁的言下之意。
“可惜我百無一用是書生,又裝作他人妻,都沒姑娘瞧上我。”
“哪裡無人,怕是還有謝成吧,阿明招人喜歡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