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宋坤荷的手指着前方,雙肩劇烈顫抖着,“檀樾!你今天膽敢上前一步,就跟你爸一樣,永遠都别再回這個家!”
昨天那道沒能打在檀自明臉上的巴掌,不曾想,竟落到了檀樾身上。
一個熟悉的名字,召回了裴确全部意識。
她微微側過身,看見少年僵滞在她眼前的腳尖,和他孤懸在半空,已悄然偏向另一方選擇的心。
蓦地,裴确隻覺山崩地裂。
她與檀樾相距的咫尺之間,霍然裂開一道極深的縫隙,宛如天塹。
人群在上面,宋坤荷在上面,檀樾也在上面。
唯獨她,早已舍身墜崖。她想,她會被永遠困在崖底,再也回不來了。
宋坤荷高跟鞋的“哒哒”聲,從身邊經過,邁向台階,少年跟着側身,一步步邁上梯坎。
緩神片刻,裴确搖搖晃晃站起身時,白雪的巴掌再次高高揚起。
她悄聲閉上眼。連掙紮也覺得是白費力氣。
卻是恍然,眼皮光影一閃,那陣熟悉的桂花香再次萦繞周身。
虛晃的視線中,她瞥見一雙臂膀——
一隻單手鉗住了白雪的手腕,另一隻護在她頭頂,像一把穿滿铠甲的傘。
“怎麼就這麼傻站着,也不知道躲!”
檀樾蹙着眉,陽光從他的發絲間隙灑到臉上,暖融融的。
裴确仰頭,莞爾笑了。
她想,她不會一個人被困在崖底,因為檀樾會魔法,随時都能救她上去。
-
回家的路上,白雪的力氣已經耗光了。
除了嘴裡仍舊稀裡糊塗地念叨着些什麼,也不再亂跑,任裴确和檀樾乖乖地牽着手往前走。
“你媽媽......”
“沒事,别擔心。”
離開四季雲頂後,裴确一直猶猶豫豫地想關心檀樾,但不管問什麼,他都隻說沒事。
她想看看他臉上的傷嚴不嚴重,他也總是側過身不讓她看。
于是她有些着急地問:“可你之前不是說過,你媽媽不會打你的嗎?”
檀樾停下來,盯着她看了會兒,噗嗤一聲笑着說:“可能...是因為我以前很聽話。”
“對不起。”裴确埋下頭。
“醒醒,不要和我道歉。”
“可你是因為我才——”
“那也是你先因為擔心我,才會遇上這樣的事,”檀樾歎了口氣,躬下身認真注視着她的眼睛,柔聲道,“謝謝你。”
這幾年時間,裴确其實比從前長高了不少,但檀樾比她長得更快,仍舊高出她兩個頭。
每次站着和她說話時,總要把手撐在膝蓋上,微微俯低身來。
“不客氣。”停頓片刻,她仰起頭,迎着他的掌心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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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七中校門時,裴确的餘光瞥見幾個熟悉身影,趕忙牽起檀樾的手躲進樹蔭,加速往前。
但對面的吳一成很快認出了裴确。
今年中考落榜後,吳一成一直想去外地打工。
但李雅麗堅持當初算命先生說他是文曲星下凡這回事,咬牙交了一大筆關系費,才能讓他繼續複讀一年。
“呀!那不是當初,把吳少未來媳婦兒給攪黃了的小妮子嘛!”
說話的綠毛當初還是吳一成小弟,現在兩人成了同級。
“咋你每次開口都那麼招人嫌呢!”
吳一成擡腿就是一踹,叼在嘴裡的煙嘴氣得都快咬扁了。
綠毛捂着屁股往旁邊一跳,憋嘴道:“這不實話嘛...要不是她買那支假鋼筆讓老大你丢了臉,估計現在你和嫂子的小嘴兒都親上了......”
“你他娘的沒完了是吧!”吳一成把煙頭猛地往他臉上一丢,跨腿蹲在地上,一頭黃毛被他揪成枯草,滿臉煩躁。
那一年,黃佳瑩順利考進嘉麟雙語的特殊班,今年年底便會作為交換生去英國留學。
她與吳一成的世界,就此徹底拉開橫跨太平洋的距離。
“幹他娘的!”
吳一成冷不丁地竄起身,從褲兜抖出煙盒,摸出最後一根煙掰開揉碎,直接放嘴裡生嚼。
然後不管旁邊剛摸出打火機的綠毛還愣在原地,直接沖頭往前走。
“诶...不兒是,去哪啊老大!”綠毛追在後面問。
“你去叫幾個兄弟,到弄巷口來找我,”吳一成轉過身,手指着他鼻子,一字一句道,“敢哄老子,看我今天不好好收拾收拾她,老子名字倒過來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