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晌午,秋老虎仍舊熱氣不減,頭頂豔陽高挂。
經過七中校門後,裴确牽着白雪一路往前狂奔,汗水順臉頰滑進領襟。檀樾小步跟在後面追,“醒醒,怎麼了?”
“沒、沒事。”裴确跑得氣喘籲籲,随口應聲。
轉過一道彎,站在下坡路口前時,裴确挽過白雪的胳膊,讓她從檀樾身上靠到自己肩頭。
視線焦急地往路口探,推他道:“我我一個人可以,你先...快回去吧。”
有了上回兩人僵持的經曆,檀樾這次沒有堅持,很快松開手。
他站在原地目送兩人離開的背影,瘦高的白雪半倒在裴确身上,走起來活像兩根參差不齊的筷子。
......
裴确單肩搭着白雪,兩人歪歪扭扭地在下坡道走曲線。
好不容易到平地,她剛想松口氣,白雪忽然身子一斜,兩隻胳膊圈住她的脖子,一個勁兒要往她背上蹦。
裴确拗不過,隻得蹲下身,半拖半背地帶着她往家裡趕。
穿過筆直長街,臨到弄巷口時,白雪不知看見了什麼,開始在裴确背上掙紮,沖空蕩巷道又抓又喊:“汪鳴!汪鳴——”
小腹莫名痙攣一瞬,裴确腳上的重心失去平衡,和白雪一同栽倒在弄巷口的磚牆邊。
“汪鳴,你等等我,等等我......”
白雪忙不疊站起身,雙腳慌亂踩過壓在她身下的裴确的後背,胡亂地往巷道裡追。
裴确整個人死死地貼在地上,灰塵撲進鼻腔,嗆得她直流眼淚。
手心被路面碎石刮破,膝蓋也擦出了灰紅血痕。
撐着土泥牆,她一瘸一拐站起身,心裡那座随時會爆炸的鬧鐘已經進入倒計時。
隻腳尖剛往前邁出半步,後背“咚”地撞來一道猛力。
她猝不及防地呃了聲,雙膝又重重跪倒在布滿碎石的地面。
“不是吧吳少,你大老遠把我們叫過來,不會是為了收拾一個毛丫頭吧?”
紅毛甩了甩剛丢石塊的手腕,朝一旁的吳一成撇嘴道。
從他後面跟上來的藍毛怪叫一聲,丢開手裡的棒球棍,附和着說:“嗨喲!虧我拖這玩意兒跑一路,就這丫頭片子,老子一拳頭的事兒。”
吳一成雙手插兜,斜睨幾人兩眼後,甩步上前。
其餘幾人聳了聳肩,跟着走到磚牆底,左攏右靠,把裴确死死圍進一個圈。
“诶賠錢貨,我說,你是不是天生就屬賤坯子的啊?”
吳一成攥起裴确領口,吊梢眼眯成一條縫。
膝蓋半懸在空中,吳一成脖子上那根塑料金項鍊在眼皮亂晃,裴确身體失去抓力,隻能繃着腳尖,咬緊牙,十分徒勞地去掰他的手指。
她的反抗太單薄,惹起周圍一片哄笑聲。
藍毛咂着嘴搖頭道:“娘的,原來是隻瘟雞,看來老子連這拳頭都省了。”
綠毛摸着胸口,萬幸道:“還好你把那棍兒給扔了,不然弄出人命,後半輩子都得吃國家飯。”
“那怕啥?”紅毛拱他倆胳膊肘,笑嘻嘻地說,“天塌了有吳少幫咱哥幾個頂啊!”
吳一成沒閑工夫搭理他們,一隻手提着裴确領口跟拎小雞似的,累了再換另一隻。
隻是裴确那股犟勁,不管他們說什麼笑什麼,都眸光冷冷地盯着,一聲不吭,好像直接無視了他們的存在。
五年前,她也是在這個地方,用同樣的表情瞪着他。
吳一成嘬着腮幫,裴确那雙黑亮的眸子,讓他心底猛地竄起一股無名火。
他手上力道向後一推,裴确靠着泥牆跪回原位,頭埋下去一瞬又立刻擡起來,眸光仍舊執拗地瞪視着。
“你明知道你媽是個瘋子,還敢帶到大街上去亂晃,萬一哪天不小心,把人家養的狗咬了......”
吳一成突然起了興緻,比起讓她鼻青臉腫挨頓打,他更樂意看見她跪在地上求饒的樣子,于是嘲諷着轉了話頭,“你說你個賠錢貨,拿什麼賠啊?”
“不會靠你這對兒飛機場吧?”吳一成說完,那熏黃的手指又往裴确領口撥弄了幾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話音剛落,藍毛捂着肚皮差點笑撅過去。
轉過頭,瞧見裴确仍是那副表情,竟無端生出一股挫敗感。
“這麼好笑,你他娘的為啥不笑,”他一把揪起裴确頭發,沖着她的臉大聲吼,“啞了啊?!”
裴确屏住氣,視線定在他扁平的山根,眼都不曾眨一瞬。
“好,好......”藍毛松開手,站起身開始摸腰上的皮帶,“氣得老子膀胱疼!反正你這嘴長來也是廢的,不如給老子當尿壺!”
“喲!你小子弄人有一套啊。”
吳一成跟着站起來,贊賞地看了藍毛一眼,旁邊的紅毛已經一臉興奮地跟着解褲腰帶了。
一連串丁零當啷地金屬碰撞聲抖進裴确耳朵,她牙齒止不住打顫,方才被掐紅的四肢唰一下變得慘白。
蓦然,那晃動聲停了。